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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化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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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漫漫风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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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黎君见杨小玄开起了玩笑,甚是欢喜,笑得她更加娇媚动人,哼道:“若是看见一只小银羊在照顾一只大雪狼,那才叫真正的稀奇呢!”

    杨小玄看了看自己的腿,心里愧疚,不禁叹了一口气。

    东黎君见他神色突转黯然,心下微微后悔,一边做着肉糕,一边唱道:

    “雪山之上,突然传来了一声箭响,一匹小狼受了重伤;救它的却是一只小羊,从此它们在雪洞里互诉着衷肠。狼说亲爱的,谢谢你为我疗伤,羊说不要客气,谁让我爱上了你这只可爱的小狼……”她摇头晃脑,朝他不住地做着鬼脸。

    杨小玄见她如此深爱着自己,心里为之一动,也想说出心中的秘密。

    然而一想到“人妖殊途”,心中大痛,眼圈当即就红了,连忙别过头去,当下把话题引向了别处。

    东黎君一共做了二十块肉糕,用三昧真火烤熟,装在自己的荷包里。冲着杨小玄把手一挥,笑着道:“顶风冒雪,向花竺国进发!”

    洞外寒风呼号,大雪扑面,四周朦胧暗淡,十步之外不可视物。

    东黎君从雪洞中率先爬了出来,回眸望了杨小玄一眼,低声道:“你先等一等!”一咬牙,蓦地朝外掠去。

    她站在风雪中,凝神四下察探了一番,感觉妖怪应该在百里之外,这才对杨小玄招了招手。

    山谷里的积雪很深,每走一步都没过膝盖,东黎君沿着山谷顶风冒雪的前行,警觉地观察着四周动静。

    杨小玄在后面紧紧跟随,伤口在冰雪的刮擦之下,又迸裂开来,更可怕的是,体内残留的蚁毒随着寒冷开始活跃了起来,彻骨冰寒,忍不住地连连打起了寒颤。

    大约走出一二里,他实在抵受不住,只觉得眼波恍惚,软弱无力。强撑了片刻,突然“哗”地一声,周身冰凉,似乎被冷水从头浇透。

    杨小玄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冷颤,渐转昏迷,一头扑倒在雪地上。

    东黎君正在前面探路,发现杨小玄突然扑倒在地,急忙奔了回来,见他脸色煞白,全身滚烫,但体内却是说不出的寒冷冰凉,不住地颤抖。

    东黎君暗呼一声“糟糕!”急忙从荷包里取出羊皮褥子,将他放倒在褥子上。

    她扫望一眼四周,见附近长着一棵高高的白杨树,挥刀将树伐倒,削去旁生的枝桠,将树干均匀地截成了两段,平行地摆在雪地上。

    她两眼微闭,口念咒语,那两根木头灵光一闪,竟然变成了一个大雪橇。左手抓过树冠,右手五指曲张弹跳,瞬息间抽出一团绿色的丝线,手指在丝线中捻动了几下,拧成两根绿色的绳子。

    她铺好了褥子,小心翼翼地将杨小玄放在雪橇上,用隐身纱把他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担心他从雪橇上跌落,又用绳子把杨小玄固定在雪橇上。

    东黎君伤势未愈,真气不济,无力带着杨小玄御风飞翔,只能拉着雪橇在雪地上滑行。

    狂风鼓舞,雪越来越大,铺天盖地,苍茫一片。她吃力地拉着雪橇,朝雪谷外一步一步的走去。

    狂风猎猎抽打,冰雪覆盖,周身簌簌颤抖,几乎麻痹,肩头上的箭伤迸裂开来,鲜血直流,剧痛攻心。

    数次想要返回那温暖的雪洞中,但他顾及杨小玄的安危,殊不歇息,咬牙苦撑了半个多时辰,终于驶出了雪山谷。

    谷外是一望无际的雪原,道路转为平整,虽然积雪很厚,但与雪谷的积雪相比,不知要好走多少倍

    东黎君拉着雪橇快速奔行,傍晚时分,终于走出这雪域高原。她逆风奔行一整天,逐渐疲惫不支,极想寻个避风地点,度过这寒冷漫长的雪夜。

    她杏眼微眯,四下察看,发现山脚下有一座山神庙,不禁欣喜若狂,快速地奔了过去。

    山神庙不大,里面破败不堪,山神像也是残肢断臂,被人砸掉了脑袋。不难看出,一定是那些妖怪所为。

    东黎君解开绳子,将杨小玄抱入庙中。收罗一些干柴,点燃了篝火。拾起地上的香炉,用雪水洗净,灌满一炉积雪,放在篝火上烧热,连同所剩不多的药酒一起灌到杨小玄的口中。

    杨小玄很快就苏醒了过来。他挣扎着坐了起来,仰靠在墙壁上。见东黎君正专心致志地烤着肉糕,连吹风带煽火,弄得柴灰四下乱飞。

    杨小玄心里难过,颤声叫道:“东君姐姐……”

    瞧他醒来,东黎君欢喜不已,急忙奔到他的身前,蹲下身子,笑吟吟地瞧着他的脸。

    杨小玄见她美艳的笑靥上沾了几块炭黑,微微一笑,伸手去擦她脸上的污垢,她突然握住了他的手,怔怔地望着他,泪水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杨小玄心中大痛,也忍不住流下泪来,紧紧地抱着她,悲喜浮沉,百感交杂。

    随着屋内的转暖,杨小玄身上的蚁毒也安定了下来,只是那条腿肤色青紫,肿得像根小檩子一般,无法动弹。

    东黎君想为他刮骨祛毒,可惜火光过于太暗,生怕损坏他的经脉,只能涂抹一些药酒,等天亮后再做处理。

    二人各吃了两块肉糕,便把杨小玄放在雪狼皮上倒下。她把所有的木柴完全架在火堆上,游蛇一般钻入隐身纱下面,将他紧紧抱住。

    破庙里炉火熊熊闪耀,庙内安宁平静,十分温暖。庙外,那肆虐的风雪从破窗间传来尖锐的呼号,仿佛悠远得如同来自另一个世界。

    二更时分,云开雪停,狂风依旧,残破的门窗时不时发出哐哐的响声……但二人依然觉得如此安全,如此宁静,再也不必去思索什么。终于微笑着沉沉睡去。

    第二天,风和日丽,晴空万里,虽然依旧寒冷,但比起昨天已大有好转。两人相视一笑,从狼皮上爬了起来。

    东黎君猛一抬头,见他们的头前摆放着一张纸条,纸条上压着一丸丹药。惊异地问道:“这是什么?”

    杨小玄拿起纸条,见上面有一行娟秀的楷书小字:丹药能化百毒,安平,请保重!

    下面虽然没有落款,但他早已猜到,这丹药一定是云婈姐姐所留。当即想用犀角与她联系,探手朝胸前一摸,奇怪的是,犀角已经不见了。

    他立刻慌乱了起来,大声嚷道:“我的犀角呢?我的犀角呢?”

    东黎君的脸上升起了怒色,冷冷地道:“别问我!谁稀罕动你那破玩意!”瞪视他一眼,别过头去。

    杨小玄急忙爬到窗前,刚想大声呼喊,忽然远方的天空上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箫声,淡远寂寥,如青烟袅散,春水无痕。

    杨小玄当胸如遭重锤,晃了两晃,脑中一片迷乱。

    这箫声好生熟悉!是了!是她,正是云婈姐姐的箫声。十年前天石峰上遇难……正是这个曲调。那淡雅寥落的箫声、悠远飘渺的穿透了十年的时光,铭心刻骨,从来不曾淡忘。

    杨小玄把头探出窗外,四下看了半晌。天空的辽阔,茫茫的雪原一望无际,不见一个人影。

    他心中失落而又难过。忖道:“云婈姐姐一定是下凡来救我,见我与别的女人搂抱而睡,便拂袖而走。天地茫茫,我到哪里和她去解释?”

    他手捏着那张纸条,苶呆呆地望着窗外。忍不住地大声呼喊:“云婈姐姐!云婈姐姐!”

    狂风呼啸,雪屑纷飞,空旷的雪地上寂静无声,一群麻雀惊飞而起,从这棵树上飞到另一棵树上。

    那箫声突然又在遥远的空中响起,飘渺悠扬,随着寒风一起消散。杨小玄怔怔地向空中远眺,失魂落魄,脸上又是迷茫又是悲伤。

    东黎君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诧异,皱眉想了想,蓦地明白:原来杨小玄真正喜欢的人是那个叫云婈的女子!心中登时升起强烈的妒意。

    她原本想喝问杨小玄与那云婈姐姐有何瓜葛?但眼下还不知道其中的内情,便强压怒火,随意地问一句:“那仙女为什么不辞而别?”

    杨小玄正自为云婈姐姐的不辞而别而惋惜,听她如此一问,不禁有些懊恼,气呼呼地道:“我和一个女人睡在一起,她能不生气吗?”

    此刻,东黎君被他一语点醒,原来杨小玄只是利用我的感情,他心里只有那个仙女。

    如此一想,她心里的妒意瞬间转化为尖锐的恶意,嘴角牵出一丝冷笑,一字一字地说道:“原来我东黎君救的是一只白眼狼!”猛地跳将起来,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杨小玄始料未及,身子蓦地飞了起来,后背重重地撞在墙壁上。小庙一颤,尘土簌簌飘落。

    杨小玄虽然距离墙壁很近,但这下子确实也摔得不轻,心肺好像被震出来似的,痛得他呻吟失声,泪水在眼眶中打转,险些便要流出来。

    有心朝她发怒,但见她面如冰霜,眼中闪耀着冷酷的光芒。心中突然升起惊惑惶恐之意,连忙避开她的眼神,低下头去。

    想到这一路两千里荒寒绝地,想到这些日子以来的诸端情景,一种愧疚感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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