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生、子方,你们听说了吗?”郑芝龙向内库敬献金花银50万两的消息,让南京上下人等这才明白过来,朱由崧为什么会突然晋封郑芝龙为南安伯的,但上述冲击尚未过去,另一个更令他们瞠目结舌的小道新闻开始在南京城内流传起来。“郑飞黄接下来会每年向内廷缴纳三十五万两金花银的供奉,今上因此准备晋封其为南安侯、后军都督府左都督、琼州水师总兵官、佩靖海将军印、领上方剑、世镇琼州。”
一年35万两银子,而且是年年交,这让陈贞慧、顾杲等人恨得牙根痒痒,是的,郑芝龙有钱干什么交内库,这钱交给他们花,他们不一样替郑芝龙办的妥妥当当的,现在倒好,完全便宜了朱由崧了。
所以气急败坏的某人,听罢之后,便大骂起来:“堂堂皇帝,公然鬻官卖爵,这是亡国的征兆啊,不行,我们决不能坐看国事败坏,走,我们一起去执政大臣家请愿,一定阻止了这桩丑闻。”
陈贞慧这么一闹,侯方域、冒辟疆、顾杲、吴应箕等人便意气风发的赶往高弘图的府邸请愿,然而在陈贞慧等人串联的时候,朱由崧正因为此事在九五飞龙殿召见大学士、六部尚书和都察院左右都御史。
“朕的确是在鬻官卖爵,之前号集义勇是鬻官卖爵,现在封郑芝龙为侯爵、永镇琼州是鬻官卖爵,但卿等想过没有,朕为什么要鬻官卖爵。”朱由崧的目光落在高弘图头上。“高先生,你兼着户部,你跟诸卿说说,国库里有多少钱?”
高弘图苦笑道:“今年夏赋秋税都还没有收上来,去年的税银全部解送北京,现在都落入流寇之手了,南都国库里仅有一千三百多两银子;若不是陛下拨了一百万两的内帑,连陛下御极后的赏赐都发不下去。”
高弘图随即补充道:“根据户部的估算,今年全部税收都能如期收上来的话,也就是四百四十万两上下,但按往年惯例,能收八成已经是顶了天了,这么算来今年能拿到手的,就是三百五十到三百六十万两;但云贵川及湘粤桂预计一年要各给五十万两的军费、江北四镇一年预计要两百万两,山东河南那边预计要给八十万两,这就三百八十万两;而且给湘粤桂的军费还不包括宁南伯索要的一百万两······”
高弘图的话让在场人哑口无言、心情沉重,此时就听朱由崧言道:“这个时候,谁给朕一百万两,朕当然不吝封他一个侯爵,这是什么,这也是军功,没钱,前线能打仗吗?百官能养家糊口吗?卿等以为联虏平寇,虏不要岁币款金吗?不鬻官卖爵,难不成再加三饷?把江南百姓也逼得造反了吗?亦或是,加征船税、商税?”
加征三饷,在场的官员们是有能力将负担转移给老百姓的,但加征船税、商税,那可是要割各地士绅的肉了,这是东林党人绝对不愿意看到的,因此,就算是再觉得不爽,在场的大明高层也只能承认朱由崧做的漂亮。
也就只有吏部尚书张慎言出于本部门的利益出列反对道:“臣,以为,陛下治理天下,不应该是全凭权谋小术,应该遵循正道,譬如国用不足,当行节俭,而非暴敛开源。”
朱由崧冷然的对张慎言说道:“卿是说朕不该这个时候修紫禁城吗?那朕就问问张卿,恪贞仁寿皇后来南京后住哪里?皇后,诸妃来南京住哪里?朕的皇子皇女们已经是成家的岁数了,还要让他们等多久再成亲呢?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朕自己家里都顾不上,又何以推行至天下?是不是到时候,卿等又可以指责朕对恪贞仁寿皇后不孝、坐视其长期流寓淮安了?”
不待张慎言辩解,朱由崧又道:“先帝够不够节俭的,到最后宫里连三十万银子劳军都凑不出来,以至于宫妃要变卖首饰、制作绣帕筹款,可先帝这么节俭,天下安定了吗?亦或是,朕现在就以节慎,先查封了秦淮河,少些风花雪月,多一些大战将临的气氛!”
郑芝龙贿赂百官的事,本就是朱由崧给出的主意,原本朱由崧一番交代,事情就过去了,结果,张慎言非要表现出“正人君子”、“忠良贞臣”的嘴脸,却是让朱由崧气到了:“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奢谈几句笃行正道的空话就能治理好国家,就能祛除内乱外患了?这不是幼稚,这是坏!眼下,礼崩乐坏,实际已经是大争之世了,本就应该无所不用其极,只有等内外贼寇都平定了,再谈仁义道德!”
顾锡畴出列道:“臣以为,陛下此言不妥······”
没等顾锡畴继续往下说,朱由崧打断:“那好,依顾卿的意思,由顾卿带一张嘴去说服闯逆吧!”
顾锡畴脸色顿时惨白起来:“陛下,闯逆实则跟禽兽无疑,臣,臣怕是说服不了他们!”
吴甡出列道:“陛下,陛下刚刚所言,非善待重臣之道······”
朱由崧再次打断道:“刚刚是谁说要跟乱臣贼子说仁义道德的,脑袋一拍张口就来,怎么朕让他去落实,就是苛待重臣了?”
高弘图急忙进言道:“陛下所言甚是,乱世应该行霸道,但单纯霸道是维持不了多久的,得王霸并用才是,而顾都宪的意思也并非是说对流寇建虏实现仁义道德,而是内外有别,不可一体并论,也不可没有原则,无所不用其极。”
马士英也出列道:“陛下,张尚书并非是故意陷害陛下于不孝境地,只是请陛下念在国家危难,多出内帑以为国用。”
朱由崧看了看面色各异的臣子们,冷笑起来:“朕还有什么内帑啊,全在洛阳丢光了,在怀庆靠的郑王接济、在卫辉靠的潞王接济,也是原本在淮安还有些产业,否则到了淮安就跟周王他们一样流寓船上了。”
说罢,朱由崧摆摆手:“好了,朕刚刚火气是大了点,顾卿和张卿不要介意,毕竟,朕最恨的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搞得,他是占据了道德高峰,别人都是营营且且的小人样的。”
张慎言突然摘下了自己官帽,然后跪在那里言道:“臣昏聩至极,不能辅弼明主,还请陛下允臣致仕还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