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惹麻烦,你不要理他们了,”令公鬼回答,“咱们还有要事,现在先回客栈吧,我们要跟子恒谈谈。跟那个老八一个样。他也是鼻孔朝天的,不让人省心。”
马鸣忽然咧嘴笑了,眼里闪现光芒,“还记得他从马车桥上摔下来,全身滴着水拖沓地走回家么?那回可是让他垂头丧气了一个月。那跟子恒有什么关系?你看到那个没?”马鸣突然指着火传居士前方不远的巷子,那里停着一辆手推车,车上堆着十几个桶,只有一根木桩固定着。“你看着。”马鸣笑着冲进了左手边的一个刀具店。
令公鬼看着他的背影,他知道马鸣眼里的那种光芒意味着他要恶作剧了。奇怪地,他只觉得好奇,想看看马鸣要干什么。他下意识地知道这种想法不但错误,而且很危险,但是他还是微笑着,期待着。令公鬼开始怀疑这病搞得自己头脑都不冷静了。
不一会儿马鸣已经跑到他头上,从店子阁楼的窗户爬到瓦片屋顶上,手里的绷弓子已经甩起来。令公鬼看看那辆手推车,几乎同一时间随着尖利的咔哒一声,那根固定木桶的木桩断了。
好死不死的是,白羽客们正好走到巷子口。人群慌忙往旁边闪开。十几个木桶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咕噜咕噜地滚出来,泥浆四溅。
那三个火传居士高傲的神情被惊慌所代替。有些路人摔倒了,溅起更多泥浆。虽然那三人动作十分敏捷,轻松地躲开了所有的木桶,可他们的漂亮的白披风却无法躲开飞溅的泥浆。
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穿着长围裙的脚夫急匆匆地从巷子里跑出来,挥舞着手臂生气地喊着。但是当他看清楚那三个徒劳地想把披风上的泥巴抖落的人后,他以比出现时还要快得多的速度逃回去了。
令公鬼朝屋顶上看了看,马鸣已经不在了。用绷弓子射击那根木桩对任何红河人来说都是易如反掌的事,有趣的是随之而来的效果。他忍不住笑了,虽然他还是很不舒服,但这的确很好笑。当他回头看看街上时,却发现那三个白羽客正瞪着他。
“臭小子,你觉得好笑吗?”其中一个站得稍前的白羽客开口喝道。他的态度傲慢而又蛮横,眼里闪烁着一种自以为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重要事情的光芒,一种自以为高人一等的眼神。
看来事情要变糟,令公鬼的笑止住了。他这才发现,附近只剩下他、三个白羽客和泥巴,其余的人都像没笼头的野马--悄悄儿跑了,都跑到远远的街道两边去了。
“三脚踢不出一个冷屁来,你哑巴了吧?”白羽客的驴脸因愤怒显得更瘦了。他轻蔑地看了看令公鬼披风里露出的剑柄,“也许这个意外跟你有关,是吧?”跟另外两人不同的是,这个人披风上的日魂图案下还有一个金色绳结。
令公鬼退了两步,他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烦,心里想把剑遮在披风里,手里却把披风拨到身后。他的脑海里狂乱地疑惑着自己究竟在干什么,但是这个想法太遥远了。“就算是火传居士,”他回答,“也会遇到意外。”
这话果然惹怒了对方,驴脸汉子挑起一边眉毛:“你很厉害吗,小鬼?”而他自己其实不比令公鬼大多少。
“是天元应龙标记,南谷师兄。”另一个火传居士提醒道。
驴脸汉子又看了看令公鬼的剑鞘:那只青铜浮雕的天元应龙很明显。他的眼睛略睁大了一瞬间,然后目光回到令公鬼的脸上,不屑地哼了一声:“不对,这小子太年轻了。你不是这里的人,对吧?”他故意冷冷地问道,“你从哪里来?”
“我,我刚刚到韶华城。”令公鬼的手脚都感到一阵莫名的刺激感,血往头上涌,全身发热,“请问,你该不会有好客栈介绍吧,有吗?”
“哼,你回避我的问题,”南谷子一口打断,“你心里藏有什么样见不得人的东西,使你不回答我的问题?”他的两个跟班走上一步,一边一个,脸上刻板无情。
令公鬼暗道一声不好,现在除了披风上的泥巴外,他们现在一点也不好笑了。可是身体内的刺激感充斥着令公鬼,热度已经升级为发烧。他想大笑,这感觉真好。脑海里一个微弱的声音呼喊着这样不妥,但是他只觉得自己全身充满能量,几乎要爆发。他微笑着,靠着脚后跟轻轻摇动着身体,等着。模糊地,遥远地,他好奇将会发生什么事。
看见公令鬼这种不把自己当盘菜的态度,小头目的脸色难看起来,两个跟班的其中一个稍稍拔出自己的剑,露出一寸剑刃,声音生气地颤抖着:“三伏卖不掉的货,你这块臭肉,你记着当火传居士提问题时,必须回答,否则……”驴脸汉子抬起手挡在他胸前阻止了他,并把头往街道的一方扬了扬。
城里的县兵已经到了,共有十二人,戴着笠形盔和镶钉的皮革短上衣,提着水火无情棍做好了准备,站在十步开外观察着,默不做声。
“这个地方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那个几乎要拔剑的人吼了一句,又提高声音冲着那些守卫喊道,“韶华城早晚会落在混沌妖皇的阴影之下!”南谷子做了个手势,他“啪!”地把剑塞回鞘里。
南谷子把注意力转回令公鬼身上,那种自以为是的眼神熠熠生辉:“小鬼,即使是在一个被笼罩在阴霾中的城市里,妖魔邪祟也绝对逃不出我们的手掌。我们会再见面的,你等着瞧!”他恶狠狠地转身大步离去,两个跟班紧随其后,令公鬼愣在当场完全不知该作何反映。
当他们走到街道另一方的人群前时,跟他们来时一样,行人恰好地给他们让开了路。县兵们犹豫了片刻,看了看令公鬼,然后把水火无情棍搁在肩上,跟在三个白羽客身后去了。这些县兵还不得不在人群中挤出路来,口里虽然喊着给“大爷让路!”却没什么人理会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