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仇家想要杀害我们。谢铁嘴把这个包袱塞给我,叫我们逃走。”风中,补丁轻轻晃动像蝴蝶一般。令公鬼的喉咙不禁哽咽起来,他仔细地把包袱再次打好,“要不是他,我们俩早就被杀了。我们本来是一起朝原寿前进的。他要我们到这里来,找您的客栈。”
“不,我只有亲眼看见他的尸体以后,”客栈掌柜缓缓说道,“才会相信他死了。”他用脚趾轻轻推了推披风包袱,沙哑地清了清喉咙,“那什么,其实,我相信你们亲眼见到了你们所见的事,但我就是无法相信他死了。他是个顽强的老家伙,要杀死他比你们想象的要难得多,他可是老谢铁嘴啊。”
令公鬼伸手按住马鸣的肩膀,低声道:“没事了,马鸣。他是朋友。”
铁掌柜瞥了瞥马鸣,叹道:“我想,应该是吧。”马鸣缓缓挺直腰,双手交叉在胸前。不过,他的脸颊微微抽搐,仍然戒备地看着客栈掌柜。
“对了,年轻人,你刚才说,要朝原寿前进?”客栈掌柜摇摇头,“要我说啊,这个地方是天底下谢铁嘴最不愿意来的地方了,也许只有嘉荣除外。”他顿了顿,等一个马夫牵着一匹马走过,即使这样,他还是压低了声音,“我猜,你们惹上了鬼子母们的麻烦吧。”
“可不是嘛。”马鸣咕哝道,同一时间令公鬼问道,“您怎么会这样想?”
铁掌柜淡淡轻笑,说道:“我了解他,就是这样。他会自己跳进这一类的麻烦里,尤其是帮助像你们两个这般年纪的娃子他的眼睛里对往事缅怀的目光一闪而过,”他挺直腰杆露出谨慎的表情,“现在啊先声明,我并不是要指责什么,但是啊,我认为你们两个都不可以,啊我想说的是,啊究竟你们跟嘉荣之间有什么性质的麻烦,你们不介意的话能否告诉我?”
令公鬼察觉到他话里的暗示,他的皮肤隐隐刺痛。难道是紫霄碧气?“不,不,不是那样子的。我发誓。甚至有一个鬼子母们在帮助我们。纯熙夫人是……”令公鬼住了嘴,但是客栈掌柜的表情依然没变。
“我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我不是说我很喜欢鬼子母们,但是,她们比那些其他东西好些。”他缓缓摇头,“那个什么成少卿被带往此地,已经引发太多这一类的话题了。我不是要冒犯你们,请你明白,但是啊,我必须知道这里边是怎么回事,不是吗?”
“不要紧,我知道,”令公鬼回答。马鸣喃喃嘟囔了一句,不知道说的是什么,但是客栈掌柜把它看成跟令公鬼说的一样。
“你们俩看起来就是那种人,所以我相信你们以前是,现在也是谢铁嘴的朋友,但如今的日子人人都度日如年。我猜,你们大概没有钱吧?应该没有,我认为是没有的。所有物资都很短缺,仅有的东西贵得离谱,所以,我可以给你们两张床不是最好的,但是干爽暖和还有一些食物,我再也不能承诺更多的了,即使我很愿意。”
“太好了,谢谢您,”令公鬼回答,疑惑地看了看马鸣,“这已经超出我们的期望了。”
“唉,现在也只好这样啦?他为什么要承诺更多?啊,谢铁嘴是一个很好的朋友。一个老朋友。他生性热情,很容易就会把最糟糕的事情透露给不该知道的人,但是他确实是个好朋友。如果他一直不来啊,我们会想出别的法子的。对了,你最好不要再跟其他人提起有鬼子母们帮助你的事。我是银蟾女王的好臣民,但是现在城里各种各样人太多了,会把这事歪曲,我指的可不仅仅是白羽客。”
马鸣哼了一声:“要我说,那些大虫渠鸟最好把所有鬼子母们都逮到丽麂水去!”
“说话不怕闪了舌头,小子,”铁掌柜厉声喝道,“我说过我不喜欢她们,但是没说我是一个以为她们对任何坏事都有责任的傻瓜。银蟾女王支持厉业魔母,而那些卫兵支持银蟾女王。菩萨保佑,事情不要糟糕到连这都改变了的地步。不论如何,最近有些卫兵情绪失控,以至于粗暴地对待那些无意中被人听到说了鬼子母们坏话的人。谢天谢地,犯这事的不是执勤的卫兵,但是这事确实发生了。我可不希望见到一群休班卫兵冲进我的小店来教训你们两个,也不希望白羽客怂恿什么人往我的店门上面画血牙,所以如果你们想帮我的忙,就把对鬼子母们的想法藏在心里,不论那是好是坏。”
一口气说了这许多,他若有所思地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也许你们最好也不要提起谢铁嘴的名字,除非周围只有我能听到。有些卫兵的记忆力好得很,银蟾女王也是,都抄提。没事也尽量少去四处晃悠。”
“莫非这谢铁嘴跟银蟾女王还有瓜葛?”令公鬼难以置信地问道。客栈掌柜笑了。
“这么说,他也没有告诉你们所有事情么。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该告诉你们,但另一方面,我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不该知道。严格来说,这不是一个秘密。你以为所有的说书都会像谢铁嘴一样为自己的将来计划的吗?啊,仔细想想,也许他们也会的,不过我总是觉得,谢铁嘴想得特别多。他并不是一直做说书的,你知道,像这样子从一个村子游荡到另一个村子,一半的时间都睡在灌木丛里。谢铁嘴曾经是原寿这里的宫中艺人,从晋城到琅琊城的宫廷都知道他的名字。”
“不是吧,真的?谢铁嘴?”马鸣说道。
令公鬼却缓缓点头,他能想象得到谢铁嘴在银蟾女王的座前表演的样子,想象得到他那庄重的礼仪和豪华的姿势。
“这还能有假?”铁掌柜说道,“就在达摩奴死后没多久,他侄子的那些麻烦忽然事发了。那时有些人说谢铁嘴跟那谁,这么说吧,跟银蟾女王过度亲近。但银蟾女王是一个年轻的寡妇,而谢铁嘴正当盛年,在我看来,银蟾女王完全可以按照她的意愿行事。只不过,我们敬爱的银蟾女王,脾气可不好惹。而谢铁嘴,一知道自己的侄子被卷进了什么麻烦以后,话都没有留下一句就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