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在营地中间。纯熙夫人可以准确地指出他的位置。我曾经潜过去探了探,他被人看守着。”
“什么?他当了囚犯?”湘儿一惊,问道,“为什么?”
“不知道。本来火传居士应该不会对一个农村娃子有兴趣,除非有什么东西引起他们怀疑。这也难怪,他们疑心特重,稍有不对就会起疑。但这仍然令我担心。”
“你打算怎么救他?”湘儿张口就问。孔阳瞥了她一眼,她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理所当然地认为孔阳可以直接冲进两百个汉子中间把男孩救出来。她心想,啊,他必竟是个退魔师,总有一些故事是真的吧。
孔阳回答时,她很想知道他是不是在嘲笑她,但是他的声音显得平淡而且就事论事。“不错,我是可以带他出来,但他眼下的状况很可能无法潜行。如果我们被人发现,就会招致两百个白羽客追兵,而我们马匹不够,其中有两个人要骑一匹马。除非他们被其他的事情缠上。你愿意冒险一试吗?”
“只要是为了救思尧村人?当然!”她毫不犹豫地道,“可是,怎么做?”
“你来看。”孔阳又指着帐篷以外的黑夜。这一次湘儿除了黑影什么也看不见。“那是他们的拴马索。如果拴马绳被割坏,不需要割断,只要割一下让马匹可以挣断就行。那么等纯熙夫人制造混乱之后,马匹就会四散,白羽客就只能忙于追回马匹,无暇理会我们了。那里有两个守卫,就在拴马索的另一边。只要你的能力有我所预想的一半,他们就无法发现你。”
湘儿没有答话,而是用力咽了咽口水。在林子里围捕兔子是一回事;而对付手执利器的守卫可不是耍的,她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是吗?好吧。”
孔阳又点了点头,似乎早就认定她会答应。“还有一件事。今晚这附近有狸力。我看见两匹,而且,如果我能看见两匹,只能说明可能还有更多。”孔阳顿了顿,虽然语气没有变,湘儿却能察觉出他的迷惑。“不过,我不明白的是,它们似乎是故意要我看见他们的。不管怎样,它们应该不会妨碍你。狸力通常会避开人。”
“真谢谢你告诉我啊,”湘儿甜甜地说道,“我真是白白在放羊的中间长大了哟。”孔阳咕哝了一声,她就朝着他的身影微笑。
“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们现在就动手吧。”他说道。
当她回头看着下面一满营的武装火传居士时,她的微笑退去了。两百人,手执利器,而且在自己有机会重新考虑之前,她拔出小刀,开始向山坡下滑去。纯熙夫人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几乎跟孔阳捏得一样紧。
“千万要小心,”鬼子母轻声说道,“一割坏绳子,就尽快回来。你也是风月宝鉴的一部分,跟其他人一样重要。若不是现在整个天下都危在旦夕,我绝对不会让你去涉险的。”
纯熙夫人放手以后,湘儿偷偷搓着被她捏过的地方,她才不愿意让鬼子母知道她被捏疼了。不过,纯熙夫人一松开手就已经回过头去看着下面的营地。而且,湘儿吃惊地发现,退魔师已经没了影子,而她根本没有听到孔阳离开的任何声音。但愿老天爷庇佑这个沉默少言的汉子!
一边想着,她迅速地绑起裙子以便让双脚可以灵活跑动,然后匆匆走进了黑夜之中。
起初湘儿撒腿急奔,把脚下的枯枝踩得噼啪乱响。然后,她放慢了脚步,庆幸四周没有人看见她脸红。成功的关键是安静,她根本无法跟退魔师相比。噢,真的无法相比吗?湘儿把这想法推到一边,集中精神穿过眼前黑暗的树林。走进去,穿过它,并不困难。
弯月投下的微弱光线对于帮助任何受过她父亲教导的人来说都已经足够,地面的坡度也很平缓。但那些树木,在黑夜之下光秃而又荒凉,不停地提醒她这不是儿时的游戏,那哀嚎的风声听起来太像黑水修罗的太幽碧瑶钵了。此刻的她独自一人走在黑暗之中,才忽然想起来,这个冬天的锡城,本来通常避开百姓的狸力再也不是那样了。
当她终于闻到马匹的气味时,全身的紧张顿时松了下来,就像暖意流过她的身体。她几乎是屏着呼吸趴到了地上,朝着上风方向、那些马匹气味传来的地方爬去。
她看见那两个守卫时,已经差不多爬到了他们跟前。那两人迈着正步从黑暗中朝着她的方向走来,白色披风在风中啪啪鼓动,在月色之下就像闪着光芒一样,即使他们没有带着火把,也足够显眼的了。她凝在原地,竭力贴俯在地面。就在她前面不到十步左右的地方,他们用力一跺地面截然停下,面对面站着,长矛扛在肩上。就在他们另一边,她能看到一片阴影,传来强烈的马厩、马儿还有马粪的气味,那里一定就是马匹所在了。
“今夜一切正常,”一个白羽客宣布道,“老天爷心疼我们,没给我们降下灾祸。”
“咱们有这么多人,”另一个白羽客回答,“能有什么事?要有事那也是那不长眼的。”说完以后,他们转过身,又迈开正步朝着黑暗走去。
湘儿在原地等着,心里默默数着数,直到他们又多走了两个来回。每一个来回,湘儿数得的数字都是一样的,而且,每次都重复一样的仪式,一字不多,一字不少。两个人都眼望前方,目不斜视地走过来,又走回去。她甚至觉得,就算她站起来,那两人估计也看不见她。
第三个来回,在夜色吞没他们身上披风的苍白影子之前,湘儿爬起身来,蹲着身朝马匹跑去。当她靠近之后,又慢下脚步以免惊吓马匹。那两个守卫也许确实只能看见送到他们鼻子底下的东西,但是如果马匹忽然骚动起来,他们肯定会过来查看的。
沿着拴马索绑着的马匹不止一排在黑夜之下低着脑壳,挤在一起形成一团模糊不清的黑影。偶尔会有一两匹马儿在睡梦中喷喷鼻子跺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