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好不要跟她玩文字游戏,”丙火王子笑道,“她每次都赢的。”
令公鬼茫然地点点头。英俊?真是受不了,她可是玄都王位的继承人!他摇了摇自己,清醒一下。
丙火王子似乎在等什么。
令公鬼看了他一会儿。
“王子殿下,我告诉您我是红河人的时候,您很惊讶。所有人,您的娘,吕志真大人,还有厉业魔母阴素娥——”说着,令公鬼背后又升起一阵寒意,“都是。没有一个人……”他没法说完,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起这些。“可是,即使我不是在锡城出生,我也是令老典的儿子。”
丙火王子点点头,似乎这就是他在等待的话。不过,他还是犹豫了一下。
令公鬼正要收回自己刚才暗示的问题,丙火王子说道:“在你的头上包一条头巾,令公鬼,你就是活脱脱一个厌火族。真奇怪,娘认为至少你的口音像一个红河人。我真希望我们能有机会互相多了解,令公鬼。——再见。——厌火族。”
令公鬼呆站着,看着丙火王子离去,直到孙立不耐烦地咳嗽了一声,才想起自己在哪里。他弯腰走出小门,孙立砰地摔上门,差点撞到他的脚跟上。门里的暗闩响亮地合上了。
宫门前的椭圆广场此刻空空荡荡。所有卫兵,所有人、牛角号和鼓乐都消失了,一片寂静。什么也没有剩下,只有沿着道路飘舞的垃圾,还有几个脚步匆匆忙着自己事情的行人。激动人心的时刻已经过去了,他分不出他们支持的是红方还是白方。
厌火族。
令公鬼吃了一惊,意识到自己站在宫门的正前方,一个厉业魔母跟银蟾女王商量完事情之后轻易就能找到他的地方。他裹紧披风,立刻开始小跑,穿过广场跑进内城的街道中。他频频回头看是否有人跟踪,但是弯曲的街道使他无法看得很远。然而,厉业魔母的那双眼睛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他不停地幻想它们正在注视自己。当他到达连接新城的门口时,他撒腿狂奔。
直到跑回大顺发门前,令公鬼才停下脚步,靠在前门的门框上大口喘着粗气。他一路跑来,不在乎是否有人看见他宝剑上的红布,甚至不在乎他们是否会因为看见他在奔跑而追赶他。他觉得,就算是一只黑神杀将,这次也追不上他。
他跑过来时,杜平正坐在门旁的一条条凳上,手里抱着一只斑纹猫。他站起来朝令公鬼过来的方向张望,查看是否有麻烦,手指仍然平静地挠着猫儿的耳背。看清楚没有麻烦后,他又小心地坐了下来,生怕惊扰怀中的猫儿。
“刚才有些傻瓜企图偷猫。”他说道,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关节,又继续挠猫儿耳朵,“这些天猫儿的价钱好着呢。”
令公鬼看见那两个支持白方的汉子还在对面街上,其中一人的一只眼睛上淤青一片,下巴还肿了起来。那人怒容满面,每次望向客栈时都既恼怒又热切地搓着腰间剑柄。
“铁掌柜在哪里?”令公鬼问道。
“小书房”。杜平回答。猫儿发出轻声呼噜,他咧嘴笑了。什么事情都不会困扰猫儿很久,就算是有人企图把它塞进麻袋。令公鬼匆忙走了进去。
大堂里此时客人的数量跟平常差不多,都是支持红方的人,他们在喝酒聊天,话题是假的应化天尊,还有当他被押往北方时白羽客们会不会搞事情。没有人关心成少卿具体会怎么样,却人人都知道王位继承人和丙火王子会一同北上,人人都祝愿他们两人一路平安。
令公鬼穿过大堂,在小书房找到了铁掌柜。他正在跟巫咸下象棋。一只胖乎乎的虎斑猫趴在桌上,脚缩在身下,看着他们的手在格子棋盘上移来移去。
黄巾力士用粗厚的手指又放下一颗棋子,动作出奇的灵巧。铁掌柜直摇头,令公鬼的出现正好给了他开溜的借口。巫咸玩象棋几乎从来没有输过。
“我都开始担心你跑到哪里去了,伙计。以为那些白花花的叛徒找你麻烦,或者遇上了那个怪乞丐,或者别的。”
令公鬼张大口呆站了好一会儿。他几乎完全忘记了那个一身破布条的汉子。“对,对,我看见他了,”他终于说道,“但那不算什么。刚才我还见到了银蟾女王,还有厉业魔母,这才是大麻烦。”
铁掌柜大笑一声。“你看见了银蟾女王,呃?你不用说。大约半个时辰前大司马吕志真还在我们的大堂里,跟火传居士的师叔比赛吃面条呐。现在你说银蟾女王真有意思。”
“真他妈的见鬼了,”令公鬼吼道,“今天怎么人人都以为我在撒谎啊。”他把披风摔在一张椅子的椅背上,又重重地坐进另一张椅子,激动地挺着腰坐在椅子边上,用手帕擦拭脸上的汗水。“我见到了那个乞丐,他也看见我了,不过,我以为那不重要啦。我爬上了一个花园的围墙,从那里可以看见王宫前面的广场,看见成少卿进宫的情景。然后我掉下去了,掉到了墙里面。”
“你再努努力,我几乎要相信你不是在开玩笑了。”客栈掌柜缓缓说道。
“知常容,容乃公,公乃全,全乃天,天乃道,道乃久。”巫咸喃喃说道。
“噢,跟你们说不清楚了我,”令公鬼说道,“哪位路过的神仙爷爷帮帮我啊,我可是太烦了。”
铁掌柜的怀疑随着他的述说渐渐融化成平静的警觉,他的身体越来越前倾直到跟令公鬼一样坐到了椅子的边上。巫咸冷静地听着,只是偶尔搓搓宽大的鼻子,耳朵上的穗状茸毛不时抖动一下。
令公鬼就把发生的事全都说了一遍,只隐瞒了厉业魔母对他耳语的话,还有丙火王子在宫门前说的话。前者是因为他不愿意想起,后者是因为它跟任何事都没有关系。“即使我不是在锡城出生,我也是令老典的儿子。我是红河人!我身体里流着锡城的血液,公老典是我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