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儿冲到最近的箭缝前往下看外面的庭院。到处是马匹,背着行李的马匹,装上马鞍的马匹,还有围着它们转的人在互相呼喊。
唯一空出来的地方是丹景玉座御车的停放之处,它的一对马儿无人照料,耐心的等候着。外面还有一些退魔师在查看自己的战马。庭院的另一边,邓禹站在一群全副武装的定阳人中间。时不时地,一个退魔师或者邓禹的武士会走过铺着石板的院子交换只言片语。
“我早该阻止那三个男孩跟你扯上关系的,”她看着外面说道。“半夏也是,如果我可以这样做而又保住她的性命。你都不知道有多危急,为什么她要天生拥有这种受诅咒的力量,我早该把他们带回家的。”
“可是,他们已经长大了,再不能用栓狗的绳子绑住他们,”纯熙夫人淡淡说道,“而且你很清楚,为什么你永远办不到。至少,对他们的其中一人,你办不到。况且,那样就意味着半夏要独自前往嘉荣。又或者,你决定放弃前往嘉荣的打算?如果你自己使用紫霄碧气的能力不接受训练,那么你永远没法用它来对付我。”
湘儿猛地转过身面对她,惊讶地张大了嘴。她无法阻止自己。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么,是不是?”
“啊,如你所愿就是。”
“我猜你也会来嘉荣?是的,我想你会来的。”
湘儿真想揍她,把鬼子母脸上闪过的微笑敲掉。自从裂世之后,鬼子母们一直没有公开地发挥影响力,更别说使用紫霄碧气,但是,她们在暗中出谋划策,操纵世事,像皮影师一般牵动着业力,像移动象棋棋盘上的棋子一般利用君主和邦国。
湘儿想:她也想利用我。如果她能利用国君或者王后,为什么要利用我?就像是她利用令公鬼一样。我可不是娃子,鬼子母们。
“现在你要对令公鬼做什么?你还没利用够他吗?我不知道既然此刻丹景玉座和那么多鬼子母们都在这里,为什么你们不封禁他,但是你们一定是有理由的。你一定有什么阴谋。如果丹景玉座知道你在捣什么鬼,我打赌她会……”
纯熙夫人打断了她:“丹景玉座对一个放羊的能有什么兴趣?当然,如果他做了什么不恰当的事情引起了她的注意,他也许会被封禁,甚至被杀死。总的来说,他就是他。而且,昨晚的事情在这里激起了不少怒火。”
“每一个人都想找人指责。”
鬼子母们沉默了,一时不再说话。
湘儿咬着牙齿怒视着她。
“是的,”纯熙夫人终于说道,“睡虎最好还是继续沉睡。现在你最好去收拾行李吧。”她向着孔阳离开的方向走去,就像是在地板上滑翔一般。
湘儿皱着眉头往墙上打了一拳,手中的戒指硌了她的手一下。她张开手掌看它。这戒指似乎助长了她的怒火,集中了她的怨恨。
我会学的。你以为你知道就可以躲得过我吗。我会学得比你想象中好,我会要你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为你对马鸣、子恒所作的事,对令公鬼所作的事,愿老天爷可怜他,愿昊天上帝庇护他。特别是为了令公鬼。她合起手掌捏住那沉重的金戒指。也为了我。
半夏看着穿直裰的女招待把她的裙子折好放进一个皮面衣物箱里,仍然觉得有点不自在,虽然这一个月来她都在练习看着其他人做本来她完全可以自己做的事情。
它们是那么漂亮的裙子,全都是荷花姐的礼物,她身上穿的鸦青色骑马丝裙也是,虽然那裙子相对比较朴素,只有胸前点缀着几朵白色风信子。多数裙子要华丽得多。穿上任何一条都足以在正月朔日、或者上元节上大放光彩。
她叹了口气,想到自己的下一个正月朔日将会在嘉荣,而不是思尧村。从纯熙夫人跟她描述过的一点点学徒生活来看事实上,她几乎没说多少,她知道自己明年春天不会回家过上元节的了,甚至也不会回家过接下来的那个正月朔日。
湘儿探头进来。“你准备好了吗?”她走进来,“我们必须尽快到下面庭院去。”她也穿着一条骑马裙,蓝色,素罗,胸口有红色的情人结。另一件来自荷花姐的礼物。
“差不多了,湘儿。我几乎觉得要离开有点遗憾。我猜我们在嘉荣没有很多机会穿荷花姐给我们的漂亮裙子。”她忽然笑了一声,“不过,禁魇婆,我不会怀念每次都得提心吊胆的沐浴。一个人洗澡要好多了。”
湘儿欢快地回答。她脸色没有变,但是过了片刻,她脸红了。
半夏露出微笑。她在想孔阳。想到身为禁魇婆湘儿也会为了汉子而出神仍然觉得有点怪异。她觉得,那样想湘儿不是很明智,可是最近,禁魇婆有时候的举动就跟任何爱上某个汉子的女孩一样莫名其妙。说起来,那家伙蠢得配不上她。她爱他,我看得出来他也爱她,那么他为什么这么蠢不肯说出来呢?
“我觉得,你以后再也不要叫我禁魇婆了。”湘儿忽然说道。
半夏眨眨眼。确实,不需要再叫,但是湘儿除了生气的时候从来没有这样说过,也没有如此正式,但这次为什么不?
“你已经是个女人了,”湘儿瞥了瞥她没有编成辫子的头发,半夏好容易才抑止了自己立刻把它扭成辫子的模样。鬼子母们的头发总是自己喜欢怎样就怎样,但是,她披散的头发是她开始新生活的一个标志。
“你是一个女人,”湘儿坚决地重复道,“我们是两个女人,远离思尧村,距离我们再次回家的时间也许还有很久。你只叫我湘儿会比较好。”
“我们会回家的,湘儿。我们会。”
“不要企图安慰禁魇婆,女孩。”湘儿粗声说道,但是她露出了微笑。
有人敲门,但半夏还没去应门,绿袖就自己走了进来,一脸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