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咸坐起来,毯子和披风都落下了。“发生什么事?已经轮到我守夜了吗?”他朝令公鬼和紫柳看过来,即使是在月色下,他睁大眼睛的动作也足够清楚。
令公鬼听到紫柳在他身后叹了口气。他从她身边走开,仍然不看她。却看到她的腿如此雪白,如此光滑。
“什么事,叶超?”令公鬼尽量平缓地问道;他不知道自己是在生叶超的气,自己的气,还是,紫柳的气?没理由生紫柳的气。“你见到什么了吗,叶超?”
寻访使低着眼皮说道:“是营火,大人,就在下面的小丘里。我起初没有看见。因为他们把火压得很小,而且藏了起来,不过,他们这样做只是为了躲避身后的人,而不是前方和上面的人。就在两里之外,令公鬼大人。肯定不会超过三里。”
“想必是罗汉果,”令公鬼说道,“毕竟邓禹不会害怕有人跟踪。一定是罗汉果。”一时之间,令公鬼不知道此刻自己该怎么做。他们一直在等罗汉果,但是,此刻这个人就在一两里之外,他却不知如何是好了,“明天早上明天早上,我们就跟着他们。等邓禹和其他人赶上之后,我们就可以直接向他们杀过去。”
“这么说,”紫柳说道,“你要让这个邓禹得到神霄玉府伏魔令了。还有,荣耀。”
“我不想要,”令公鬼想都没想就转过了身,她就在眼前,双腿在月光下白皙如玉,她丝毫不在意,就像这里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就像这里只有我们两个,这念头自己冒了出来,她想要的是得到神霄玉府伏魔令的男子。
“我们三个人是无法从他们手中夺走弯月夔牛角的。邓禹带了二十个长矛兵。”
“你不知道你是否能夺走它。你也不知道,这个人带了多少随从?”她的语气很平静,但是很坚决,“你甚至不知道,在那里扎营的人是否拥有弯月夔牛角。唯一的方法就是你自己下去看一看。带着你的昆季去吧;他们一族拥有锐利的眼睛,在月光下也能看清。而且,他也有力气搬动弯月夔牛角和它的箱子,只要你做出正确的决定。”她的口气很坚决。“你不能肯定,那里的人是否罗汉果。叫叶超四处搜寻根本不存在的痕迹,结果真正的妖魔邪祟来到时,自己却全部暴露在开阔地,那可就好看了。”
“我自己去,”他说道,“叶超和巫咸保护你。”
紫柳笑着走近他,仪态万千如同舞蹈。她抬头看令公鬼,月影把她的脸挡住,宛如面纱,显得那么神秘,令她加倍美丽。“我可以保护自己,直到你回来保护我为止。带昆季去吧。”
“她说得对,令公鬼,”巫咸站起来说道,“在月色之中我看得比你清楚。有我的视力帮助,比你独自一人去看得更清楚,我们可以不用靠得太近。”
“好吧。”令公鬼大步走向自己的宝剑,把它扣在腰间。弓和箭留下了;黑暗中,弓发挥不了什么用处,而且,他打算去看,而不是去战斗。“叶超,把营火位置指给我看。”
寻访使带着令公鬼爬上山坡,爬到岩石上,那块石头就像从山侧伸出的一只巨大拇指。那营火只是一个小点而已——叶超指给他看的时候,令公鬼一开始还没看见。不论是谁生的火,一定是不想被人看见。他把它的位置记在脑中。
他们回到营地时,巫咸已经给什伐赤和大马上好了鞍。令公鬼爬上马背时,紫柳捉住了他的手。“记住,荣耀,”她轻声说道,“记住。”她身上的中衣比他的印象中显得更合身,就像是,中衣配合着她的身形重塑了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把手抽回来,说道:“叶超,以你的生命保护她。巫咸?”他轻轻踢了踢什伐赤的肚子。黄巾力士的大马迈着沉重步子跟在身后。
他们没有试图加快脚步。夜晚笼罩着山脉的侧面,月影使每一步都难以看清。令公鬼再也看不到那火光了——不用问,从水平方向看去,它藏得很好——但是,他牢牢记得它的位置。对于一个学会在锡城老林子的纠缠树木之中狩猎的人来说,寻找那簇火并不是很困难。然后,该怎么做?紫柳的脸在他眼前浮现:当我站在找到神霄玉府伏魔令的人身边时,我将会多么骄傲。
“巫咸,”为了理清头脑,令公鬼忽然说道,“她叫你昆季是什么意思?”
“令公鬼,在古语中,”黄巾力士的大马犹犹疑疑地选择着落脚点,但是,巫咸指引它前进的时候肯定得像是走在日光中,“它的意思是兄弟,是手足昆季,亲如手足,的缩略语。它是一个很正式的用语,不过,我听说瑶琳桐庐人用词都很正式。至少,贵族是这样的。我在那里见过的平民根本一点都不正式。”
令公鬼皱起眉。一个放羊的不可能被一个正式的瑶琳桐庐贵族家族接受。他骂自己:你头脑里一定有什么东西在捣鬼,马鸣没有说错你。你疯了,而且头大发胀。但是,如果我可以成亲,他祝告求福自己能停止胡思乱想,可是,在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前,太虚已经在他的脑海中形成,使思考成为遥远的事情,成为其他人的事情;乾曜照耀着他,向他招手。
令公鬼咬紧牙关,忽略它;这就像是企图忽略头脑里的一块热炭,但是,至少他可以控制它。
或者,几乎可以。
令公鬼差点想遣散太虚,然而,外面的夜色里有妖魔邪祟,而且此刻离他更近了。还有黑水修罗。他需要空灵,甚至需要太虚中那令他难安的平静。他想:我不需要碰它。我不需要。
过了一会儿,他收住什伐赤的缰绳。他们站在山脚,山坡上稀疏的树木在夜里只有乌黑的影子。“我觉得,我们现在已经很靠近了,”令公鬼轻声说道,“我们最好下马走吧。”他从马鞍上滑下,把红棕小马绑在一棵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