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巧合让子恒感到不安。当因缘产生巧合的时候,就意味着上古神镜在推动事件的发生。
子恒想,我开始像他娘的鬼子母那样说话了。
子恒没办法弯下腰去,但还记得那套礼节。“你们的欢迎温暖了我的魂魄,甲央,如同你们的营火温暖了我的身体,但我不知道那首歌。”
小丹和剑残惊讶地看了子恒一眼,但锡城人的反应更加明显。从汪楚和沈秦等人的低声议论中,子恒发觉自己又给了这些小伙子一些谈论的话题了。
“那么,我们还需要寻觅。”瘦削男人的声音如同吟咏,“如其曾经,愿其将来,而我们则需记忆、寻觅,并终将觅得。”他带着难过的神情端详着这些血污的面孔,目光不住地从他们的兵刃上逃开,流民们不能碰触任何被他们当作兵刃的东西。“欢迎你们到我们的营火旁来,这里有热水、绷带和药膏,你知道我的名字。”他又仔细地审视子恒,“当然,你的眼睛。”
甲央的老婆在他说话时已经来到他身边,她是一位体态丰满的灰发妇人,平滑的面颊上没有一丝皱纹,她的个子比她男人要高出一个头,红色宽松外衣、亮黄色的裙子和绿色穗子的外衣晃得子恒感到有些眼花,但面容如同老母亲一样慈祥。“欧阳子恒!”她高兴道,“我觉得我记得你的脸,路大安和你在一起吗?”
子恒摇了摇头:“我已经有很长时间没见过他了,白~玛依。”
“他的人生充满着暴力,”甲央悲伤地说,“正如你一样,暴力的一生难免污秽,即使漫长也难以洗清。”
“不要现在引领他走上楼兰之血吧,甲央,”白~玛依语调飞快,但并不严厉,“他受伤了,他们全都有伤在身。”
“啊!抱歉,我在想什么?”甲央喃喃地说了一句,然后提高声音说道,“大家来啊,来帮帮忙,他们受了伤,快来帮忙啊!”
男人和女人们飞快地跑了过来,一边同情地叨念着,一边帮助受伤的人从马上下来,带他们朝马车走去,伤重的就由匠民们背过去。汪泽等人似乎对他们被分开有所顾忌,但子恒完全没有这种想法。暴力是距离涂牙州最遥远的事情,即使是为了保卫他们自己的生命,他们也不会举起手做出任何争斗的行为。
子恒发现自己必须由剑残帮助才下得了马,下马的动作让肋下传来一阵阵撕裂的剧痛。“甲央,”子恒有些窒息地说道,“你们不该留在这里,我们刚刚在不到五里外的地方和黑水修罗打了一仗,带着你的人去思尧村吧!那里是安全的。”
甲央犹豫着,他似乎对子恒的话感到有些惊讶,然后,他摇了摇头:“即使我愿意去,这些人也不想,子恒,我们尽量不靠近人群,哪怕是最小的村庄也一样。不止是因为村民们会诬指我们偷了他们弄丢的东西,或者是责备我们劝他们的孩子皈依正道,只要是凡人盖起超过十座房子的地方,都会有潜在的暴力,自从世界崩毁以来,涂牙州就知道这一点了。平安存在于我们马车之中,存在于不停地跋涉之中,我们要寻觅那首歌。”
悲哀的神情出现在他的脸上。“我们在所有的地方都听到了关于暴力的讯息,子恒,不仅仅是你们的红河。世界正在改变,正在走向灭亡,我们必须尽快找到那首歌,否则它可能真的就不复存在了。”
“你们会找到那首歌的。”子恒平静地说。大约流民们太憎恶暴力,即使是一个缘起也无法影响他们,大约甚至是一个缘起也无法与楼兰之血对抗,而且,楼兰之血确实曾经吸引过他。“我真的希望你们能找到。”
“会发生的总会发生,”甲央说,“一切事物都有它的终结,大约即使那首歌也是如此。”
白~玛依将一只温暖的手臂放在男人的肩头,虽然眼里和她的男人一样充满了困扰。“来吧!”她一边说,一边还在试着掩饰自己不安的心情,“我们必须送你到马车里面去,男人们总是在衣服着火的时候还在聊个不停。”
她又对小丹说:“你真漂亮,孩子,大约你应该多注意子恒一点,我总是见他身边陪着漂亮姑娘。”小丹不动声色,却又若有所指地看了子恒一眼,然后又很快把那种眼神抹掉了。
子恒自己走到了甲央的马车前。那辆马车位于营地中央一堆煮食营火的旁边,车厢漆成红黄相间的条纹,高车轮的边缘漆成了红色,轮辐则漆成了黄色。
但子恒才踏上车厢背后的第一级木台阶,膝盖就软倒了。剑残和林把他架到车厢里面,小丹和白~玛依则急匆匆地跟在后面。两个男人将他放在马车前半部的床上,床的另一侧就是通往驭手座位的侧拉门。
这里真的像是间小屋子,就连车厢两侧车窗上粉红色的小帘子,也很像是居家的窗帘。
子恒平躺在床上,双眼望着车顶。车厢顶被漆成了蓝天的颜色,高橱柜是绿色和黄色的,在这些地方,白虎夷们也显示着他们对色彩的爱好。
小丹解开子恒的腰带,取下他的斧头和箭囊,白~玛依在橱柜的一个抽屉里不停地翻找,子恒对她们所做的一切似乎提不起任何兴趣。
“任何人都会失策的,”剑残说,“要从中吸取教训,但不要太放在心上,即使是过堂白虎神卫符也不会赢得每一场战斗。”
“过堂白虎神卫符,”子恒竭力想笑一下,但他嘴里发出的声音却变成一阵呻吟,“是的,”他努力地说道,“我确实不是过堂白虎神卫符,对不对?”
白~玛依对护法皱起了眉,或者更像是在朝他的剑皱眉,看样子,她对那东西比对子恒的斧头还要反感。然后,她拿着一卷绷带回到床边,她把子恒的中衣从断箭上拨开的时候,身体哆嗦了一下:“我可能没办法把它拔出来,它扎得太深了。”
“而且有倒刺。”剑残用平常的语气说,“黑水修罗不常用弓,但它们的箭上都有倒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