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恒,你必须帮帮我,护法想要我制造更多的投石器零件,但已经有二十个人吵着要我为他们修理他们的祖父的,我不知道是什么蠢祖父从一些蠢商人保镖那里买来的护甲了。”
“我很想帮你,”子恒说,“但我还有别的事要做,而且,我的技术肯定已经生疏了,这一年里我根本没有在熔炉旁边做过些什么。”
“这可麻烦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要你去抡铁锤,”铁匠显得非常吃惊,“只是每次我轰走一个被蜜蜂飞进耳朵的蠢家伙后,他们又会在一盏茶的时间后吵吵嚷嚷地跑回来。我什么也做不了,但他们会听你的话。”
子恒怀疑,如果他们连欧阳师傅的话都不听,又怎么会听他的。除了欧阳师傅是村老会的成员之外,强壮的欧阳潜足以提起任何一个锡城人,把他们扔出门外,如果有必要的话。但他还是去了欧阳师傅临时搭成的铁匠铺,如果那真的能算铁匠铺的话。
那是一座靠近绿地的棚子,有六个人正聚在从白袍众烧毁的废墟中抢救出来的铁砧旁边,还有一个人正懒洋洋地拉动着大皮风箱。铁匠急忙大喊一声,将那个家伙从风箱的长手柄前赶跑了。让子恒感到惊讶的是,当他要求他们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张扬缘起意愿这类长篇大论,只是说了一句欧阳师傅很忙,所有人就立刻走开了。
欧阳师傅自己肯定也能做得到,但这名铁匠还是紧握着子恒的手,连声说了好几句“谢谢”,然后才开始继续干活。
子恒从马鞍上俯下身,抓住了一个男人的肩膀,这个秃头的农夫名字叫老丁,子恒要求他留在这里,挡开那些想打扰欧阳师傅的人。
老丁看起来年纪足有子恒的三倍大,但这个满脸皱纹的男人只是点了点头,就站到正在挥舞大锤的欧阳师傅身边。现在他可以离开了,在小丹发现之前。
还没等他转过快步的马头,沈青阳又出现在他面前,钩镰枪还被他扛在肩头,铁帽被他夹在一只粗胳膊下面。“子恒,一定要有一个更快的办法让放羊的家伙们在我们受到袭击时赶回来,即使是派出村里跑得最快的人,欧阳誉在黑水修罗冲出树林时也只叫回不到一半的放羊的。”
这个问题很好解决,子恒还记得在英布家里的墙上挂着一支老唢呐,那只唢呐已经快变成黑色的了,用它吹出三个长音作为受袭的信号,就连最远的放羊的也能听得到。当然,它还能发出别的信号,比如命令所有人进入自己的岗位,准备抵抗敌人的攻击。随后的问题是要如何知道敌人的动向。
鬼断怨、鬼指残和护法责无旁贷地接受了巡逻的任务,但四个人是不够的,还要集中优秀的寻林人和追踪者,并给他们配备好马,让他们能赶在黑水修罗之前返回思尧村。
在那以后,嘉轩伯又让子恒遇到了新的问题,这位白发苍苍的老造箭人的鼻子就像阔箭头一样尖。他很清楚大多数农庄上的人都会自己造箭,但他顽固地反对村里的任何人帮助他干活,仿佛他能凭自己的双手装满每一只箭囊。
子恒不确定自己是怎么安抚布鄂那股倔脾气的,但当他离开的时候,这位老人家已经乐呵呵地开始教一群男孩们如何将鹅毛用胶水和细绳固定在箭杆上。
粗壮的制桶匠老连溪有个很棘手的问题,有那么多人需要水,他现在要箍的大桶小桶几十天也做不完。子恒很快就帮他找到至少可以为他加工木料的帮手。
但更多的人带着各种各样的问题来找子恒,他们似乎认为只有子恒能给他们一个答案。从要在哪里烧掉黑水修罗的尸体,到现在回农庄去挽救那里的东西是否安全。可否回去农庄看看,这是最多人询问的问题,男男女女都紧皱着眉头,望向远处烟尘升起的地方。
子恒坚决地否定了这个念头,而对于其它问题,他在大多数时间里会先询问提问题的人自己认为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然后就让他们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他很少会真的给出一个答案,人们知道该怎么做,他们只是抱定了一个愚蠢的想法————他们必须来问他该怎么办。
沈晋、班一群人找到子恒,并坚持要跟在他身后,而且还要带着那面旗帜,仿佛绿地上那面大旗还不够似的。最后,子恒将他们派去守卫在西林边伐木的人们,才摆脱这群吵吵闹闹的家伙。令老典好像跟他们讲了一些关于云梦泽同袍军的故事,同袍军是云梦泽军队中紧随在将军身后的士兵,战场上什么地方厮杀最激烈,他们就会出现在什么地方。
令老典,还有所有这些人!不管怎样,那些小伙子还是带着那面旗子。子恒觉得,如果让那面旗跟在他后头,他就是个十足的傻瓜。
到了接近中午的时候,长孙彦骑马进了村子,他微微朝几个向他发出欢呼的人点点头,灰发脑袋上的傲慢也随之溢出了一点,只是为什么会有人向他欢呼实在是件令人费解的事。他摘下套在矛尖上的皮口袋,露出一件战利品,然后将那根钩镰枪插在绿地边缘,让所有人都能看到————一颗黑水将军无眼的头颅。
这家伙够谦虚了,一种纡尊降贵的谦虚,他只是无意中说出了他冲进一队黑水修罗中,杀了这只犼神七煞。一些人带着钦敬的表情陪他观看了刚刚那场战争爆发的地方,现在马匹正在那里将黑水修罗的尸体拖进一个大火堆中,火堆上向天空升腾着一股股油腻的黑烟。
长孙彦也得体地表达了他由衷的赞扬,同时也指出子恒在指挥中所犯下的一两个小错误。人们告诉他,是子恒将所有人整合成战列,并下达了一个又一个命令,不管子恒是不是真的做过那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