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儿觉得,李药师应该感到高兴,因为他不知道我们知道的事情。湘儿必须承认,这个想法其实没什么道理,但如果他知道了弃光魔使已经得到自由,即使有令公鬼那个要照顾她和仪景公主的愚蠢叮嘱,李药师肯定还是会立刻拔脚就逃。
但他还是很有用的,他和谢铁嘴都是。让谢铁嘴跟随她们的是纯熙夫人,那个老男人对这个世界了解很多,完全不像是一名说书先生。
“如果她们跟踪我们,现在肯定已经杀过来了。”这是实话,她们这辆破马车的速度其实并不快。“运气好的话,她们现在大约还不知道我们是谁呢!”
仪景公主点点头,虽然很严肃,但已经不再冰冷了,然后她就开始用清水洗脸。这个姑娘就像红河女人做事那样坚决。“琼霄夫人和她的大多数同党一定已经逃离忽罗山了,大约全都逃了,而我们仍然不知道是谁在向白塔的玄女派鬼子母发布命令。我们还有许多事要做,令公鬼也会这样对我们说的,湘儿。”
尽管努力克制,但湘儿还是瑟缩了一下。的确,她们的名单上记载了十一名玄女派鬼子母的名字,但等她们回去白塔后,每一个与她们交谈的女人几乎都有可能是玄女派的一员。
当然,湘儿在路上遇到的每一个人大约都是魔尊的爪牙,但这是不可同日而语的。不过,危险性大约没差多少。
“不止是玄女派,”仪景公主继续说道,“我担心魔————”湘儿急忙按住她的肩膀,朝李药师的方向微微点点头。公主咳嗽了一阵,仿佛她是因为这个才停下来的。然后她说,“还有妈妈,她不会喜欢你的,湘儿,正好相反。”
“她离我们还很远。”湘儿很高兴自己的声音能保持稳定。她们并不是在谈论仪景公主的母亲,而是那名被她击败的弃光魔使。从某些角度来说,她衷心地希望燕痴能够离他们远一些,愈远愈好。
“但如果她不是那么远呢?”
“她是的。”湘儿坚定地说,但肩膀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缩紧了。她思想中的一部分还记得在燕痴面前遭受的羞辱,并且迫不及待地想再次找到她、击败她。
但如果燕痴对她进行偷袭该怎么办?如果那名弃光魔使出现的时候,她还没有足够的怒火可以让自己导引真气呢?当然,所有的弃光魔使和玄女派鬼子母都会让她面临这样的问题,但在忽罗山的溃败之后,燕痴肯定对她个人有着深切的恨意。
有一名弃光魔使知道自己的名字,而且很想得到自己的脑袋,湘儿觉得这完全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你是在害怕,她严厉地告诫自己,你不是一名懦夫,你永远都不会是!
但每次燕痴出现在她脑海中时,她的背脊都会感到一阵寒意,就仿佛那个女人正盯着她的后背。
“我觉得,总是要小心强盗的偷袭让我变得很紧张。”仪景公主一边用手巾轻拍着脸颊,一边随意地说,“我在做梦的时候,有时我会觉得有人正在盯着我。”
湘儿愣了一下,因为她也有同样的感觉,但她很快地意识到仪景公主说话时特别加重了“梦”这个字。不是所有的梦,只是与夜摩自在天有关的梦,这是另一件男人们不知道的事。
在梦的世界里,湘儿似乎经常能感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这令人非常不舒服,而且她们以前就讨论过这种感觉。
湘儿让自己的声音更低了一些:“嗯,你母亲不在我们的梦里,仪景公主,否则她就会在那里揪我们的耳朵了。”
燕痴大约会一直不停地折磨她们,直到她们乞求死亡;或者是用十三名玄女派鬼子母与十三只黑水将军融合,迫使她们堕入黑暗,将她们与魔尊束缚在一起。大约燕痴甚至自己就能做到……不要傻了,女人!如果她能做到,她一定已经做了。
你击败了她,难道你忘了?湘儿在心底对自己喊道。
“希望真的不是这样。”湘儿的同伴有些沉重地回答。
“我可以洗了吗?”湘儿不耐烦地说。与那个姑娘和解是好事,但她受不了总是谈论燕痴。那名弃光魔使一定还在某个遥远的地方。如果她知道她们在哪里,她绝不会让她们平安地走过这么远的路程。
苍天保佑,但愿她真的不知道吧!
仪景公主倒空了桶里的水,又重新打了一桶清水。她是个很好的姑娘,只要她记得自己不是在玄都的王宫里,还有她没在谢铁嘴身边犯傻的时候,当然,当谢铁嘴回来时,湘儿自能应付这件事。
湘儿让脸和手享受过清水的润洗之后,就开始设立营地,她让李药师采集枯枝,准备火堆。等到谢铁嘴和背着两只柳条筐的偷懒鬼回来的时候,湘儿和仪景公主的毯子已经铺在了马车下面,两个男人的毯子也铺在了一株二十尺高的柳树下,马车旁边也有了一座很高的柴堆。
在一片清理过落叶的地方,茶壶挂在一堆火灰上面,正在凉着,厚重的陶杯也洗干净了。
李药师一边嘟囔着什么,一边将溪水灌进马车存水的桶里。零星听了一点李药师的话之后,湘儿很高兴他嘟囔的声音不是很大,坐在车辕上的仪景公主则带着难以掩饰的兴趣想要听清楚李药师到底在说些什么。
她和湘儿都已经绕到马车的另一侧,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谢铁嘴绑好偷懒鬼前腿的绳子之后,轻松地从马背上取下那两只沉重的篮子,开始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掏出来。“河湾村不像它从远处看上去那么繁荣。”他将一袋小苹果放在地上,另一只袋子里则是一些暗绿色的叶菜,“因为没办法和骆驼城进行贸易,那个小镇正在衰败。”
篮子里剩下的则是一袋袋晒干的烙饼和酿瓜,再加上用胡椒腌过的牛肉和用盐腌过的腊肉,以及一只有蜡封的灰色罐子,湘儿相信那里面一定是浑米酒。这两个男人都抱怨过,他们在晚上抽烟时没有东西润润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