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车的马并不是因为这些才受到惊吓,让谢铁嘴拼了老命才把马车稳住。仪景公主自己也能闻到狻猊的气味,但马匹们睁大了眼睛,死死盯住的是三头满身皱纹的灰色兽类。
其中两头足有他们的马车那么高,长着很大的耳朵和一根长到可以垂至地面的鼻子,鼻子两边还突出两根弯曲的巨型獠牙。第三头比马匹矮,但却一样沉重,它没有獠牙。
仪景公主猜想那是一头幼兽。一名淡黄色头发的女子拿着一根粗重的钩形棍棒,正在替那头幼兽搔耳朵。仪景公主以前也见过这样的生物,只是她从没想过还能见到它们。
一名身材高大的黑发男人从帐篷里走出来,虽然天气炎热,他还是炫耀似的穿着一件红色的云锦长衫。他以漂亮的动作向仪景公主和湘儿的马车作了个揖。
这是一个相貌端正的男人,有一双线条优美的腿,他似乎也很清楚自己的这两项优点。“请原谅,小姐,希望这些巨型马彘没有吓坏您的马。”
男人直起身,抬手招呼两名手下帮谢铁嘴稳住受惊的马匹。但他突然将手停在半空,眼睛直盯着仪景公主,喃喃地说道:“我的心跳真激烈。”仪景公主刚好能够听到他的话音,所以能确定这个男人是说给她听的。
“小姐,我叫古冶子,非凡的百戏团老板,你已经将我征服了。”他又作了个揖,姿势甚至比第一个更加漂亮。
仪景公主和湘儿对望了一眼,在湘儿脸上看见了和自己同样的微笑。看来,这个古冶子是个很懂得自我欣赏的男人。他的手下的确很懂得安抚马匹,现在那些马虽然还在喷着鼻息,跺着地面,但眼睛已经不再像刚才睁得那么大了。谢铁嘴和李药师现在则像刚才那些马一样死死地瞪着那些奇怪的巨兽。
“马彘,古冶子大爷?”仪景公主说,“它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应该说是巨型马彘,小姐,”那个男人立刻就答道,“来自传说中的白沙塔。我亲自率领一支探险队,进入那片充满了奇异住民和更加奇异的景观的荒野,捉住了它们。我真想和你说说那个地方,那里有着比黄巾力士更大一倍的巨人。”
古治子上下挥舞着双手,以表明那些巨人有多么大。“还有无头的人,能够背起一头成年公牛的大鸟,能够吞下一个人的大蛇,还有用黄金铸成的城市。下车来吧,小姐,让我一一向你叙述。”
仪景公主相信这个古冶子已经陶醉在他自己的故事里了,但她却很怀疑这些野兽会来自白沙塔。一来,就连讨海人对白沙塔的印象也只限于被高墙围起来的海港,所有走到高墙另一侧的人都永远地消失了,只有厌火族人对那里知道得多一点;二来,她和湘儿都在折翼镇被霄辰人占领的时候见过这样的生物,霄辰人用这些巨兽进行日常的干活和战争。
“我觉得还是不用了,古冶子大爷。”仪景公主对他说。
“那就让我们为你做一次表演吧!”他又飞快地接口道,“就像你看见的那样,这可不是一般的巡回百戏团,而是前所未有的。我们可以为你做一次私人演出,有百戏、戏法、动物马戏,你还能看到世界上最强壮的男人,甚至还有烟火,我们团里有一名光明使。我们正要去海丹,明天我们就会随风而去了,但只要你稍微给一点酬劳————”
“我的主人不会愿意的,”湘儿说道,“她有许多更好的途径可以把钱花掉,而不是看看动物。”实际上紧紧握住钱袋的正是湘儿自己。即使是需要花钱的时候,她也只是不情愿地一枚枚向外掏着铜钱,似乎每次她都是在用红河流域的标准衡量着各地物价。
“为什么你会想去海丹,古冶子大爷?”仪景公主问,她的同伴显然是说了一些得罪人的话,现在要由她来缓和一下气氛了。“我听说那里现在很乱,军队已经无法镇压那个被称为‘先知’的人发动的叛乱了。那个人在海丹四处布道,宣称转生真龙已经到来,你肯定不想去那种混乱的地方。”
“言过其实了,小姐,非常的言过其实,有人群的地方,就有对娱乐的需要;只要人们需要娱乐,人们就会欢迎我。”古冶子犹豫一下,然后向马车靠近了一步,他望着仪景公主的眼睛,脸上显出困窘的表情。
“小姐,实际上,你可以帮我一个大忙,只要我们能为你表演一场。我们的一头马彘在前一座城镇弄出了一点麻烦,那只是个意外,”古冶子急忙说道,“我向你保证,它们是温和的动物,完全没有危险,但山都人不仅不让我演出,甚至连经过那里都……嗯,为了赔偿损失和付罚金,我把所有的钱都花光了。”他哆嗦了一下。“尤其那罚金可真多。如果你能允许我为你表演一下,只需要稍微给一点钱,我会将你当作我们的资县者,在全世界传播你善良慷慨的名声。小姐……”
“林染,”仪景公主说,“林氏家族的林染小姐。”因为这一头黑发,她现在可以把自己当成是雨师城人。她没时间看演出,虽然她很想在有时间的时候好好地看上一次。
仪景公主这样告诉了古冶子,然后又说道:“但如果你真的很困窘的话,我会给你一点帮助。把钱给他一些,煜月,让他能够继续前往海丹的行程。”
仪景公主最不希望的就是他“到处传播她的名声”,但只要能力所及,帮助贫穷和困苦的人是她应尽的责任,即使是在异国的土地上。
湘儿一边不高兴地嘟囔着,一边从腰带上掏出荷包,把手伸了进去。她将身子探到马车外面,把手里的东西塞在古冶子的手里,一边说道:“如果你从事一项正当的行业,你就不会乞讨了。谢铁嘴,出发!”
谢铁嘴的鞭子响了一下,仪景公主被抛回座位里。
“你不必那么粗鲁,也不要那么唐突,你给了他多少?”
“一个银锞子,”湘儿一边平静地回答,一边把钱包放回到腰间,“他不该得到这么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