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儿后退了一步,才重新站稳身体。煮沸的猫蕨草和苗叶的粉末,想到这两样东西,她的舌头已经在抽筋了。
“我没有真的说谎,真的没有。”湘儿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为自己辩解?“我只是没有把全部的事实说出来。”
湘儿想,我是禁魇婆!以前我是禁魇婆,至少现在这还应该有些意义。“你不能真的认为……”就告诉她吧,你不是孩子了,你肯定也不打算把那个喝下去。“半夏,我————”
半夏把那只杯子向湘儿鼻子底下递了过去,现在她已经能闻到那股浓烈的辛辣味了。
“好吧!”湘儿急忙说道。这是不可能的!但她就是不能让自己的视线离开那只满满的杯子,也不能阻止一个字又一个字从她的嘴里蹦出来。“有时候,我尽量想让自己认为事情看上去比实际上更好一些,只是有时候而已,而且那些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从没有在任何重要的事情上……说过谎,从没有,我发誓,只是小事情才会有。”
那只杯子消失了,湘儿也重重地吁出一口气。傻瓜,傻女人!她不可能强迫你喝下去的!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们必须做出决定的,”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半夏平静地说道,“是要把这些事告诉谁,纯熙夫人一定要知道,令公鬼也是,但如果每一个人都知道了这件事……厌火族人有些特别,他们很多习俗都很怪异,包括他们对鬼子母的态度很……我觉得,无论发生什么事,他们都会追随当来下生弥勒尊,但如果他们知道白塔在反对令公鬼,大约他们对他的忠诚就不会那么热烈了。”
“他们迟早都会知道的。”湘儿嘟囔着。心想,她不可能强迫我喝下去的!
“愈迟愈好,湘儿,所以,你不要在我们下次见面的时候乱发脾气,把这件事泄露给智者们。实际上,你最好完全不要提起来过白塔的事,这样大约你才能保守住这个秘密。”
“我不是个傻瓜。”湘儿僵硬地说。当半夏又向她扬起眉弓的时候,湘儿又感到了一阵火气。她不会对智者说起这次搜查的,这不是为了避免让她们知道自己在违逆她们的意思,她也没有去粉饰什么事情。半夏能随便出入夜摩自在天,她却要忍受一堆教训和恐吓,这太不公平了。
“我知道你不是,”半夏说,“在你没有让脾气压过理智的时候。如果你想对抗弃光魔使,你就要控制住你的脾气,维持你的理智,特别是在你对付燕痴的时候。”
湘儿满心怒火地张开口,要告诉半夏,她可以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如果半夏不同意,她就要甩这个姑娘耳光,但对面的女子没有给她机会。
“我们必须找到那些聚集在一起的卿月盟姐妹,湘儿,如果她们反对厉业魔母,大约————只是大约————她们会继续以丹景玉座的方式支持令公鬼。那份报告上有没有提到什么城镇?或者是村子?或者甚至是哪个国家?”
“我觉得想……我记不起来了。”湘儿努力地想把声音里辩解的意味去掉。我的天啊,我承认了一切,让我自己变成了一个傻瓜,这只能让事情更糟!“我会继续想的。”
“很好,我们必须找到她们,湘儿。”片刻之间,半夏只是定定地望着湘儿。湘儿也只是一言不发地等待着。“湘儿,特别要小心燕痴,不能因为她在忽罗山从你手里逃走,你就要像一头发~春的熊一样乱闯。”
“我不是个傻瓜,半夏。”湘儿小心地说。要控制脾气已经够令人沮丧了,但如果刚才半夏只是对她的反应报以忽略或是斥责,那么她只会看起来比原来更蠢。
“我知道,你已经说过了,但一定要确认你记得这一点,要小心。”这一次,半夏的身形没有逐渐消退,她一下子就消失了,像刚才的瑶姬一样。
湘儿盯着刚才半夏所在的地方,脑子里翻涌着所有她原本应该说出来的话。最后,她意识到自己就要在这里站上整整一晚了。她正在重复地喃喃自语,而且现在无论说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低声嘟囔了几句,她离开夜摩自在天,回到自己在山都的床上。
半夏猛地睁开眼睛。周围几乎是完全的黑暗,只有一点月光从排烟孔中透进来,她很高兴现在躺在厚重的毯子里。帐篷里的火已经灭了,刺骨的寒意渗透了每个角落,呼出的气体在她眼前变成一股股白烟。她躺在地铺上向四周瞭望,没有智者,她还是一个人。
半夏现在最害怕的就是孤身进入夜摩自在天,回来时发现鬼纳斯或者另一位智者正在等着她。好吧,大约这不算是她最大的恐惧————进入梦的世界的危险就像她对湘儿所说的那样巨大————但她还是非常害怕出现这样的事。
半夏害怕的不是智者们的惩罚,如果她被智者们捉到,她会毫无怨言地接受惩罚。但鬼纳斯一开始就告诉过她,如果她在没有她们的陪同下进入夜摩自在天,她们就会送走她,不会再传授她任何知识,这才是她最害怕的下场。
但即使是这样,半夏还是要采取行动,超前进度。智者们教得很快,但她们还不够快,她现在就想知道所有的事。
半夏导引真气了一点上清之气,重新点燃了灯盏,那里面已经没有燃料了,但她已经固定好了那个编织。她躺在地铺上,看着自己呼出的白雾,等待着帐篷里的空气回暖到可以起来穿衣服的程度。时间已经很晚了,但纯熙夫人有可能还醒着。
半夏和湘儿之间发生的事情仍然让她感到惊讶。我觉得,如果我逼她的话,她真的会喝下去。那个时候,她非常害怕湘儿会知道智者们并没有允许她可以单独进入梦的世界。
半夏也非常相信出现在脸上的红晕一定会出卖她。她能想到的办法,只有逼迫湘儿不能说话,让湘儿没办法推测出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