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间,令公鬼开始导引真气,一团火球包覆住将近五里外的一处山丘顶,然后又变成一片淡黄色的火焰。当火舌消尽的时候,他不需要借助千里镜也能看见那座山丘变矮,而且变黑,山丘顶端似乎已经熔成一团流质。如果他们三个继续这样下去,大约那些部族根本不用和鬼足缺开战了。
风乐瑶,我的爱,原谅我!
虚空在颤抖,片刻之间,令公鬼只能在毁灭的边缘踉跄地挣扎着。上清之气的编织在他体内搅起一团团恐惧的泡沫,污染变成一堵散发着臭气的石墙,紧紧地压迫着他的心脏。
令公鬼紧紧抓住栏杆,直到指节处传来一阵阵疼痛,但他终于强迫自己恢复平静,支撑住虚空。然后,令公鬼拒绝再听脑子里的任何想法,将全部心神都集中在导引真气上,烧毁了一座又一座的山丘。
站在山丘上的丛林深处,马鸣用手臂捂住果仁的鼻子,以免这匹阉马发出嘶鸣。丛林外上千名厌火族人正从南方向他这儿疾奔过来。
太阳刚刚越过地平线,让这些奔跑的人群拉出长长的阴影。夜晚的温暖正让位给白天的炎热,随着太阳的升高,空气很快就会变得闷热不堪,现在马鸣已经在流汗了。
厌火族人还没看到马鸣,但马鸣相信,如果他继续留在原地,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他。他们很可能是令公鬼的人,如果鬼足缺已经派人渗透到如此接近南方之处,那对于那些陷在战局中心的蠢货来说,今天就是非常有趣的一天了。但马鸣不打算冒险被他们看到。
今天早晨的时候,马鸣已经因为这种疏忽而差点被一箭射穿。想到这里,他不经意地摸了摸长衫肩膀上那道整齐的切口。对于一个只能隐约见到且正在树林间移动的目标,这已经是很准的一箭了,如果那个目标不是他自己,他一定会非常赞赏这名射手的箭术。
马鸣继续盯着正在接近的厌火族人,小心地推着果仁向树林深处的灌木丛里躲了进去,以便在厌火族人发现他甚至追逐他时能事先做好准备。人们都说厌火族人能够追得上骑马的人,如果得亲自证实这一点,他也不打算让自己太狼狈。
直到那些厌火族人完全被树木遮蔽,他才加快脚步,一直走到山丘的另一侧,然后骑上马背,向西方奔驰而去。如果想在此日、在此地活下来,再怎么谨慎也不为过。他低声嘟囔着,催马向前疾驰,拉低宽边帽的帽檐,黑色钩镰枪架在马鞍上,向西,再向西。
今天一直都还算顺利。在第一缕曙光出现前的一个时辰,鬼怛化就起床去参加枪姬众的会议了,她以为马鸣还在睡觉,离开时甚至没有看马鸣一眼。那时马鸣听见她在低声嘟囔着令公鬼和骄傲的事,还有一句“女武神的信徒高于一切”。
说出那句话的时候,鬼怛化仿佛正在和自己争论着什么,但马鸣显然不在乎她是想把令公鬼做成腌菜还是炖菜了。鬼怛化刚刚离开帐篷,马鸣已经开始填塞他的鞍袋。
当他为果仁备好鞍、偷偷向南方溜去的时候,甚至没有人多看他一眼,这是个不错的开始。然而一路上,他遇到了数不清的乌孙、鄯善,或是其它他娘的部族的队伍,他们都正赶向南方。
当然,不能仅凭这一点就认为他们采用了他对孔阳鬼扯的那一套方案。马鸣本想去南方,但这些厌火族人却把他逼向望江,逼向有可能进行激烈战斗的地方。
又走了一两里,马鸣小心地让果仁登上一座山丘,一边注意着让自己藏身在树林里,这座山丘比周围的都要高,他在这里能有一个比较好的视野。
这一次他没看见厌火族人,但在下方山谷中蜿蜒穿行的队伍比厌火族人好不了多少。一群骑马的晋城人走在一簇颜色驳杂的贵族旗帜后面,然后是一队长枪手走在晋城骑兵扬起的灰尘里,仿佛一条长满尖刺的长蛇,队尾是插着各色背旗的雨师城骑兵。
雨师城骑兵没有一点秩序,贵族们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谈,但至少他们安排了侧翼的掩护军队。不管怎样,只要他们走过去,马鸣向南的路线上也就不会有阻碍了。那时我要一直跑到他娘的漆水河边再停下来!
这时马鸣的眼睛捕捉到了一丝闪烁,那是在那支队伍前面很远的地方。马鸣是因为站在这么高的地方才能看到的,那些骑兵肯定看不到。他从鞍袋里拿出一架小千里镜,向闪烁的地方望去,然后从牙缝中吹出一声口哨。
厌火族人,数量至少和山谷中的这支队伍一样多,全都趴伏在枯干的灌木丛和落叶里。如果不是鬼足缺的人,那他们一定是要给这些骑士们一次命名日的惊喜了。
马鸣用指尖在肋骨上敲了一会儿。下面很快就会出现一堆尸体了,其中不会有太多厌火族人。已经与我无关了,我不属于这里,我要到南方去。但马鸣还可以再等一会儿,等山下这些人都开始忙乱起来、注意不到他的时候再掉头向南疾驰。
那个叫段干木的家伙,马鸣是昨天才听说这个灰胡子的名字。他可真是个石头一样的傻瓜,他没有派出前卫,更没有斥候,否则他就有可能提前知道有什么他娘的惊喜在等着他了。
因为山谷曲折迂回,所以厌火族人应该也看不见这支队伍,但他们会注意到飞扬在空中的细微尘土。而且楼兰斥候肯定也会看见这支队伍,厌火族人不会坐失良机。
无聊地吹着“疾如风云忽变色”,马鸣将千里镜放回眼前,开始仔细观察周围的山丘。是的,那名楼兰的指挥官在山顶上安排了几个人,让他们在猎物进入伏击范围时发出讯号,但即使是那些斥候,现在也应该还没发现什么异状才对。只要再过一小会儿,晋城人的队伍就会进入那些哨兵的视线,到那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