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惜你还拥有的,欣喜于你所挽救的,不要沉溺在对失去的哀悼中。
这不是令公鬼的想法,但他接受了这个想法。在被阳极之力的污染毁掉神智之前,这样的想法似乎能让他不至于因为其它事情而提早陷入疯狂。
“你去了哪里?”鬼笑猝问,她的声音里没有怒气,只有一丝宽慰,“一秒钟之前,你还在这里,但一转眼你就不见了。”
“我必须去杀死尸冥。”他平静地说。鬼笑猝张大了嘴,但他将一根手指按在她的嘴唇上,然后轻轻将她推开。珍惜你还拥有的。“不要说这个了,他死了。”
沙达奇瘸着腿走了过来,束发巾仍然围在头上,但面纱已经被挂到了胸口,大腿和手里最后一根短矛上都沾满了鲜血。“黑罗睺和黑影众正在逃亡,朅盘陀王。一些湿地人加入了对抗它们的舞蹈,其中甚至还有一些武装士兵————他们一开始舞蹈的对象是我们。”苏琳跟在沙达奇身后,同样没有戴着面纱,脸颊上横着一道可怕的伤口。
“,无论要追多远,”令公鬼说完便向前走去,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想尽量离鬼笑猝远一些。“我不想让它们逃散到乡下去。注意那些士兵,我要找出他们谁是尸冥的人,谁是……”他继续走着,说着,没有再回头。珍惜你还拥有的。
这扇高窗供令公鬼站立的空间绰绰有余,上框远远高过他的头顶,左右两侧也各距离他有两尺。
令公鬼上身只穿着挽起袖子的中衣,透过窗户望着下面王宫中的一座花园。鬼笑猝正用手拨弄着苍石喷泉池里的池水。用掉这么多水,却只是为了观赏和养育色泽鲜艳的鱼,鬼笑猝至今无法完全理解这件事。
令公鬼不允许她进入街道去追击黑水修罗时,她变得相当生气。实际上令公鬼怀疑,如果不安排相当数量的枪姬众护卫,苏琳不会让她靠近街道。
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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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关于这一点令公鬼不应该有所注意,而且苏琳也不会当着令公鬼的面提醒鬼笑猝,她已经不再是枪姬众,而且也还不是一位智者。马鸣没有穿长衫,但还戴着那顶遮阳帽,他正坐在喷泉边上和鬼笑猝说着话。
毫无疑问,他是在向鬼笑猝刺探厌火族人是否会阻止人们离开玄都。即使马鸣决定接受命运,也肯定不会停止各种各样的抱怨。万剑坐在红香桃木的树阴下,正在弹拨着琵琶。
令公鬼想知道这个男人是否清楚在雨师城战斗时发生了什么事,或者是否对此有所怀疑。他应该不记得那时候的情况,对他来说,那些事都是没发生过的。但谁能知道弃光魔使的脑子里都装着什么?
一声礼貌的咳嗽让他从窗前转过了身。
他站立的高窗离地九尺,正位于王座大厅的西墙上,这里实际上是将近一千年以来锡城的女王接见使者、发布命令与判决的王宫大殿。
令公鬼相信,他只有在这里看着马鸣和鬼笑猝,才能不被发现,才不会打扰他们。大殿两侧立着一排排六十尺高的白色圆柱,从墙壁上的高大窗户里射进的阳光和穹顶上彩色琉璃窗中射进的七彩光线混合在一起。
那些彩色琉璃窗上的图案除了锡城古国白狻猊之外,还有锡城古国的诸代女王和每一次伟大胜利的场景。这番恢弘的景象被沙木香和黎枫看在眼里,却似乎没有给她们留下什么印象。
令公鬼爬下了窗户:“沙达奇有消息吗?”
沙木香耸耸肩:“对黑水修罗的追猎还在继续。”听她的语气,这名小女人很想去参加那场追猎,而不是站在这里。站在黎枫的身边,令公鬼只觉得她更加娇小了。“城里的一些居民向我们提供了帮助,但大多数人都躲起来了,我们控制了城门。我觉得,黑影众们逃不出去,但恐怕我们挡不住所有的黑罗睺。”
黑水将军很难被杀死,也同样难以被追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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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令公鬼真的以为黑水将军就像老故事里说的那样,可以用影子当坐骑,一转身就会消失。
“我们给你带来了一些汤。”有着一头浅褐色秀发的黎枫说着,朝手中盖着一块木棉布的银盘子点了点头,然后坐到了摆着银蟾王座的高台上。
镏金的银蟾王座是一张四条腿被雕刻成狻猊爪形状的大椅子,摆放在有四级台阶的白色大理石高台上,一条红地毯覆盖在台阶上,两端分别连接着王座和大殿正门。
这是锡城古国的王座,靠背的上半部分铺了一层红宝石作为底色,上面用石榴石拼出了锡城古国狻猊的图案。当银蟾女王坐在王座上时,那只狻猊就会悬在她头顶上方。“鬼笑猝说你今天还没有吃饭,这是以前鬼雷勒经常为你做的那种汤。”
“我猜,宫里的仆人都还没回来吧?”令公鬼叹了口气,“这是宫里一名厨师做的?还是厨师助手?”沙木香轻蔑地摇摇头。如果她成为屈从者,她会尽全力完成自己的职责,但她对于用一辈子时间服侍别人的人,总是抱着厌恶的态度。
令公鬼沿阶梯走上高台,俯身揭去盘子上的盖布,鼻子却不禁抽搐了一下。根据汤的气味判断,这盘汤并不会比鬼雷勒以前给他做的更好喝。这时,一阵男人靴子踏地的声音给了他离开那只盘子的理由,如果运气好的话,他大约能逃过把那盘汤喝进嘴里的命运。
那个沿着红白相间瓷砖地板走近的男人肯定不是锡城古国人,他穿着灰色的短长衫,宽松的裤腿被塞进从膝盖向下卷边的长靴里。他很瘦,而且只比沙木香高一个头。
他有着鹰钩鼻、一双眼角上翘的黑色眼睛,黑发里已经有了不少灰丝,而向下弯曲成角形的大胡子几乎遮住了大嘴。他以优雅的姿势将一条腿后撤半步,微微弯曲,手指轻触腰间的弯剑,向令公鬼作了个揖。但他一手拿着两只竹杯,一手提着一只封口的陶罐,这些东西完全破坏了他的仪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