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现自己手中握着一把剑————一根闪亮的大钢条。即使她知道该怎么用这个东西,这东西也绝对没有半点用处。她丢下那把剑,它在碰到地面之前就消失了。
“等待不会有半点用处。”她咕哝了一句,如果再等下去,她聚集起来的那一小点勇气肯定会被蒸发掉。她和丹景玉座并肩走向噩梦的边缘。
仪景公主的脚刚一碰到分界线,她就感觉自己被吸了进去,如同液体被吸进吸管。
瞬间之前,她还站在走廊里,望着这副恐怖的景象。瞬间之后,她趴在粗糙的灰色石块上,手腕和脚踝被反绑在她瘦小的背上。所有的恐怖就围绕在她身边。
巨大的洞窟变成了没有边际的黑暗空间,白塔的走廊已经再也看不到了,一阵阵尖叫回荡在巉岩块垒和低垂的钟乳石之间。几步以外,咆哮的营火上架着一口巨大的黑铁锅,正向外喷出一股股蒸气。一只猪嘴獠牙的黑水修罗将一块块树根般的东西扔进火里。那是一口煮菜锅,黑水修罗什么都吃,包括凡人。
仪景公主想象着自己的手脚是完全自由的,但粗硬的绳子仍然紧勒着她的皮肉,就连最后一点太一的的影子也从她体内消失了。她再也不能感觉到真源,一个真实的噩梦,她真真正正地陷入了其中。丹景玉座的声音在这时压住了痛苦的呻吟。
“浣花夫人,听我说!”只有苍天知道丹景玉座正处在怎样的险境中。仪景公主完全看不见其它人,只能听到她们的声音。“这只是个梦!啊……啊啊啊!想想真实的情景!”
仪景公主接着丹景玉座的话说道:“浣花夫人、璐瑶安夫人,你们每个人,听我说!你们必须想清楚这条走廊原本的样子!想象它真实的样子!你们必须相信这只是一条走廊!”
她坚定地将这条走廊的样子印在脑海里————七色地砖按顺序排列,镀金的灯架和颜色绚烂的织锦壁挂。没有任何改变,充满她耳内的仍旧是绝望的尖叫声。
“你们一定要把走廊想出来!用力在脑子里呈现走廊的样子,它就会成真!你们能击败这个噩梦,只要你们努力!”
那只黑水修罗看了仪景公主一眼,现在它的手里出现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浣花夫人、璐瑶安夫人,你们必须集中精神!灵之真、花楹,集中精神回想走廊的样子!”
黑水修罗翻过她的身体,让她侧身躺着。她竭力想要挪开身子,但一只沉重的膝盖毫不费力地压住了她,那把匕首开始割开她的衣服,如同一名猎人在给一头鹿剥皮,她只能竭尽全力地回想那条走廊的模样。
“龙葵、琦玮,为了苍天,集中精神!想走廊!走廊!你们所有的人!努力地想!”
黑水修罗咕哝着某种凡人舌头无法承受的粗嘎语言,将她重新脸朝下按在地上,再次用膝盖压住她,沉重的膝盖几乎压断了她的手臂。
“走廊!”她尖叫着。坚硬粗大的手指拉起她的头发,强迫她的头向上仰起。“走廊!想走廊!”黑水修罗的刀刃碰到了她左耳下方紧绷的脖子。“走廊!走廊!”刀刃开始划了下去。
突然间,她的鼻子下面变成了彩色的地砖。她用双手捂住喉咙,又因为手脚获得自由而吃了一惊。她的手指有一种湿润的感觉,细看手指,那上面已经被血染红了,不过出血量并不大。
她的身体开始发抖,如果那个黑水修罗真的割开了她的喉咙……上清之气也无法治愈她。又打了个寒颤,她缓慢地爬起身。这里是白塔中丹景玉座书房门口的走廊,没有黑水修罗和岩洞。
丹景玉座就在她身边,衣衫破烂,满身瘀伤。还有那些鬼子母,她们模糊的身影几乎完全崩解掉了。龙葵是她们之中状况最好的,她站立着,大睁双眼,不停地发抖,手指拨着头发,现在那些深色头发都已经卷曲干枯,大概只剩一手长了。
浣花夫人和璐瑶安夫人不停地哭泣着,身上只剩下一堆染了血的破布。灵之真蜷缩成一团,脸色惨白,一丝不挂的身体上布满了长长的红色伤痕。
琦玮稍微移动一下就会呻吟不止,而且她的动作很不自然,仿佛她的关节已经不能再正常干活了。花楹的衣服仿佛是被爪子撕成了碎片,她跪在地上,依靠墙壁支撑着身体,大口地喘息着,眼睛睁得比任何时候都大。
仪景公主突然意识到她自己的裙装和衬衣都已经被从前方整齐地割开了,松垂在肩膀上————一名割开鹿皮的猎人。她的身体又开始剧烈地颤抖,甚至让她差点就摔倒在地上。修复这身衣服只需要简单地想想就可以,但她不知道自己要用多长的时间修复自己的记忆。
“我们必须回去了。”琦玮说道,她笨拙地跪在浣花夫人和璐瑶安夫人之间,尽管她动作僵硬,不时会呻吟一声,但她的语气仍然像平时一样冷硬,“我们需要治疗,但我们在这里的能力不行。”
“是的,”龙葵又碰了碰自己残存的头发,“是的,我们最好返回独狐陈。”她的声音和平时那种冰冷的语调相比,显得极不稳定。
“如果没人反对,我要再留一会儿。”丹景玉座对她们说。她的语气更像是在谦卑地建议,只是声音仍显得不自然。她的衣服已经恢复了完整,但身上的瘀伤仍在。“我大约能再找到一些有用的讯息,我只是受到一些碰撞,我曾经在一条舢板上有过更严重的摔伤。”
“你看上去更像是有人把一条舢板砸到你身上,”琦玮对她说,“但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我也要留下,”仪景公主说,“我能帮助丹景玉座,而且我根本没有受伤。”每次她咽下口水,都能感觉到脖子上的那道割伤。
“我不需要任何帮助。”丹景玉座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