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鸣还好吗?”景汐突然露出很焦急的神情,“他和你在一起吗?母亲很担心他,如果没人提醒他,他连换上干净袜子都不知道。”
“不,”令公鬼缓缓地说,“他不在这里,但他很好。”
“我们没想到能在玄都找到你。”葛简馨用她清亮的声音说道。她不可能超过十四岁,至少在思尧村的姑娘里,她是最年轻的。“我打赌,鬼子母连翘和鬼子母采蓝一定会很高兴,她们总是在追问我们你是怎样的一个人。”
那么,应该就是这两位鬼子母了。他认识连翘,他对这位临月盟鬼子母还算认识颇深。现在连翘出现在这里,他不知道应该对这件事有何看法。不过这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这些姑娘都是他家乡的人。
“红河一切都好吗?思尧村还好吗?子恒平安回家了?等等!子恒大人?”
令公鬼的问题立刻让他陷进了滔滔不绝的洪流里。其余的红河姑娘都对厌火族人更感兴趣,她们偷偷地打量着那些厌火族人,特别是沙达奇,偶尔她们也会瞥一眼滕州人。
但所有思尧村的姑娘都聚到令公鬼身边,急着要把一切事情告诉他,同时又不停地问着关于他自己、马鸣、半夏和湘儿的问题。而那些问题中大部分都需要超过半个时辰的时间才能回答清楚。
黑水修罗袭击红河,但子恒大人将它们赶走了,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要对他讲述那场伟大的战争,这让他没听清楚任何细节。当然,那时所有人都在全力奋战,但是子恒大人救了大家。
只能说“子恒大人”,无论何时只要他说一声“子恒”,立刻就会有人纠正他的错误————绝不能用这种马虎的称谓称呼子恒大人,就像不能将“马车”叫做“马”。
即使得知黑水修罗已经被击败,令公鬼仍然感到胸膛一阵发紧。他抛弃了他们,如果他回去,红河就绝不会有那么多人死去,其中有那么多他所熟悉的名字。
但如果他回去了,他就不会得到厌火族人的支持。雨师城将不会落入他的手中。尸冥很可能率领锡城古国的军队攻击他和红河。任何决定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他的身份就意味着巨大的代价,但付出这种代价的将是其它人。
他一直在提醒自己,如果没有了他,那些人将会付出更大的代价。但这种提醒并不能给他带来多少安慰。
看到令公鬼脸上的哀伤,姑娘们急忙将话题转到快乐的事情上。子恒和小丹成亲了,令公鬼希望自己能为此而感到快乐,却又在担心子恒和小丹的快乐能持续多久。
姑娘们都认为他们的亲事既浪漫又精彩,只是有些遗憾他们没能举办盛大的婚宴。她们对小丹感到很满意。她们很钦佩小丹,也有一点妒忌她,甚至连蕾铃也是如此。
白袍众也去了红河,他们还带着冷子丘————那个曾经每年春天都会去思尧村的老卖货郎,姑娘们不知道那些白袍众到底是朋友还是敌人。
但夏司命的出现让令公鬼很清楚该如何看待那些白袍众,夏司命是一名魔尊的爪牙,甚至比魔尊的爪牙更加可怕,他会不计一切代价地伤害令公鬼、马鸣和子恒,特别是令公鬼。
大约她们带给他最糟糕的讯息就是没有人知道夏司命是不是死了。但白袍众毕竟是走了,黑水修罗也没了,随后就是大批难民越过迷雾山脉涌进了红河。
他们带来各种新鲜的东西,从风俗到贸易品,从植物、种籽到布料。除了红河本地姑娘之外,她们之中还有一名白水江城姑娘、两名骆驼城姑娘和三名来自野驴草平原的姑娘。
“蕾铃买了一件白水江城裙装,”小简馨一边笑着说道,一边做了个鬼脸,“但她妈妈要她把那件衣服退给裁缝。”
蕾铃抬起手,似乎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只是整了整辫子的位置,然后哼了一声。简馨咯咯地笑了起来。
“有谁会在乎衣服怎么样?”汪莎喊道,“令公鬼才不在乎衣服。”汪莎虽然身子很单薄,但总是显得活力十足,现在她也是一边跳着一边说话。“鬼子母采蓝和鬼子母连翘测试了所有的人,嗯,差不多是所有人————”
“黄莺也想接受测试。”矮壮的秋雁插话进来。令公鬼不太记得这名姑娘,在他的记忆里,她仿佛从来都只是把鼻子埋在书本里,甚至走在街上的时候也是如此。“她一定要接受测试,结果她通过了,但她们告诉她,她的年纪已经太大了,不能当初阶生了。”
汪莎的声音压过了麦丝:“……我们全都通过……”
“自从到了白桥之后,我们就开始用整个白天赶路,整个晚上进行练习,”景汐插话说,“能在一个地方停留一会儿实在太好了。”
“你见过白桥吗,令公鬼?”简馨用超过景汐的声音说,“那座白色的桥?”
“……我们要去嘉荣城,成为鬼子母!”汪莎被景汐瞪了一眼,但她还是把话说完了。麦丝、简馨和她一起喊道:“嘉荣城!”
“我们还不能去嘉荣城。”
从客栈正门传来的声音让所有姑娘的注意力都从令公鬼身上移开了。正走进来的两位鬼子母一摆手,压下了所有姑娘想要提问的冲动,但她们的目光一直都没离开令公鬼。虽然拥有相同的光洁面容,但她们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女人。
连翘个子矮,身材丰满,有一张方脸,发丝中能看到一点灰色;而连翘身边应该就是采蓝了,她身材窈窕,皮肤黝黑,有一头波浪状的黑发,她是一名婀娜多姿的女人,但她眼里的光彩说明她的脾气并不小,而且她的眼睛周围稍有一点发红,似乎是刚刚哭过。
令公鬼很难相信鬼子母也会哭。采蓝的圆领袍是灰色丝料上装饰着绿色条纹,看上去就像是全新的;而连翘的浅褐色圆领袍就显得有些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