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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儿瞪着手中的那件长袍,像那样被旋转过,她们当然会头晕。只能怪自己,她真是没用,却像个傻瓜般跑进来想要主导一切。没有上清之气,她一点用处都没有。
“湘儿,能帮我一把吗?”仪景公主正扶着摇摇晃晃的元胡,而银瓶几乎是扛着琳琅走向了门口。“我觉得元胡快要吐了,我们还是出去比较好,这房间里的壶罐应该都已经碎了。”
房里的味道说明仪景公主是对的。地板上到处都是碎陶片,还有许多陶片正在从那张翻倒的床下面滑出来。
湘儿生气地将手臂伸进长袍的袖子里。现在她能感觉到真源了,一团看不见的温暖光芒,但她故意不去理会它。她不靠上清之气也过了这么多年,现在她同样不必依靠它。她将元胡的一只手臂跨过自己的肩膀,帮助这名正在呻吟的女子向街上走去,还没等她们走出房门,元胡就吐了出来。
当她们给元胡擦过嘴,将她扶到屋外时,房子里的其它人都已经簇拥在房子前,身上披着长袍或被单。仍然饱满的月亮挂在晴朗的天空中,洒下清亮的白光。
人们正从其它房子里一涌而出,造成一阵阵混乱与喧嚣,篱笆上的木板不时会发出一片急遽的嘎吱声。一只木桶突兀地落在街道上,一辆装木柴的大车突然向前驶去,车辕在坚硬的地面上犁出浅浅的沟印。远处的一幢房子上升起了烟雾,要水的喊声从那里传来。
躺倒在街面上的一个身影将湘儿吸引了过去。看见他摊开的手旁有一盏明灭不定的油灯,湘儿判断是一名守夜人,还能看到他圆瞪的双眼反射着月光。鲜血覆盖了他的面孔,在他头侧的那道凹痕应该是被斧头之类的东西砍出来的,但湘儿仍然在摸索着他颈侧的血管,希望能找到一丝微弱的颤动。
湘儿只想愤怒地咆哮,走过漫长的生命道路后,人们应该在家人和朋友的环绕中,安息在自己的床上,如果不是这样,就是对生命的浪费,最悲惨的浪费!
“那么,今晚你已经找到太一了,湘儿,很好。”
湘儿吓了一跳,她抬起头,看见了璐瑶安夫人。然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确实在吸纳着太一,但即使拥有了上清之气,她也没办法再对这个人做些什么。她站起身,疲倦地掸去膝盖上的尘土,竭力让自己的视线避开那名死者。如果她的速度更快一点,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上清之气的光晕包围了璐瑶安夫人,不止是她,同样的光晕也包围了另外两位着装整齐的鬼子母、一名穿长袍的见习使和三名初阶生。其中有两名初阶生只穿着衬衣,那两名初阶生里有一个是柳若邻。
湘儿还能看见其它闪耀着上清之气光晕的人群,她们都是十来人聚在一起,在街上各处行走着。其中有一些小队完全由鬼子母组成,但大多数不是。
“放开你自己,准备连结。”璐瑶安夫人继续说道,“还有你,仪景公主,还有……元胡和琳琅怎么了?”在知道她们只是头昏之后,璐瑶安夫人低声嘟囔了几句,然后命令她们在头脑恢复清醒后立刻找一个连结环加入。然后她又匆忙地从聚集在仪景公主身边的人群中找出四名见习使。
“幽瞳或者其它弃光魔使会知道,我们绝非软弱无能,快点,拥抱真源,然后一直让自己维持在拥抱的状态。你们要放开自己,并且服从。”
“这不是弃光魔使干的————”湘儿开口道。但这位充满母性威严的鬼子母打断了她的话:“不要争辩,孩子,只要打开你自己。我们预料到会遭受攻击,虽然我们设想的形式和这个并不相同,我们也制定了防御计划。快点,孩子,没时间浪费在愚蠢的争论上了。”
湘儿用力闭紧嘴,竭力将自己放在拥抱的边缘,那个顺从的时刻上。这么做并不容易,有两次,她感觉到上清之气的能流并不是进入她的身体,而是透过她进入了璐瑶安夫人的身体,而两次能流都反弹了回来。
璐瑶安夫人紧闭双唇,瞪着湘儿,仿佛认为湘儿是有意这么做的。第三次,湘儿觉得自己仿佛是被人勒住了脖子,太一通过她涌向璐瑶安夫人。
当湘儿试图将能流往回拉的时候,这次她意识到了回撤的是她自己,而不是能流本身。她的能流被固定住了,融入一股更加巨大的真气中。
一种敬畏的感觉进入湘儿的内心。她发现自己正看着其它人的面孔,想要知道她们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感觉。她是某种存在的一部分,某种超越了她、比她更伟大的存在,它所包含的不止是上清之气。
强烈的情绪在湘儿的脑海中翻滚————恐惧、希望、安慰,还有压倒一切的敬畏。一阵平静的心情从鬼子母那里传来,她无法一一分辨出她们每个人的情绪,这原本应该是一种令人颤栗的感觉,但她只是感觉和她们的关系要比和任何姐妹之间的更亲近,仿佛她们已经在血肉上融为一体。
一位名叫秋叶的身材细瘦的无为派鬼子母给了湘儿一个温暖的微笑,她似乎知道湘儿在想什么。
湘儿这时才感觉到,自己已经不再有愤怒了,不由得连呼吸都停滞了一下。愤怒消失了,被惊讶所吞没,太一的流动仍在继续,只是受到了璐瑶安夫人的控制。
湘儿的目光落在柳若邻身上,却没发现温暖的微笑,只看见一种若有所思的审慎。湘儿试着从连结中撤出来,却没有任何效果,在璐瑶安夫人打破连结之前,湘儿一直都会是其中的一部分。
仪景公主进入连结时显得要轻松许多,她进入连结前先让手腕上的银镯落进长袍的口袋里。湘儿的脸上一下子冒出了冷汗。如果仪景公主没有先除去罪铐,她进入连结时会发生什么事情?
湘儿对此毫无概念,这只会让她更加感到害怕。柳若邻皱起眉,分别向湘儿和仪景公主望了一眼,她肯定分不清这些情绪的波动到底是来自于谁,即使是湘儿自己也分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