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子恒说不出小丹如何让他血液沸腾,或是只要看着她就会心跳加速————这些是不适合公开谈论的事————而他绝对不打算提到小丹塞进他骨头里的那些麻烦。他要怎么做?他已经准备好要跪倒在她面前,但他心中一颗顽固的种子也在要求她至少要先说一句话。只要她说一句还希望他们像以前那样就好了。
“那么她的嫉妒呢?”巫咸问。这回轮到子恒被烟呛了。“老婆们都是那种样子吗?”
“嫉妒?”子恒倔强地说,“小丹没有在嫉妒,你怎么会想到这个的?她很完美。”
“当然,她是完美的,”巫咸低声说着,眼睛觑着自己的烟锅,“你还有红河烟草吗?我抽完这一锅之后,就只剩下一些辛辣的雨师城烟草了。”
如果情况一直都是这样,这本来会是一次平静的旅程,至少就追逐的标准来看。平原上看不见任何其它人,熔金般的太阳将空气变得如同烤炉一样炙热,无云的蓝天中经常会看见鹰隼在盘旋。不想让凡人发现的狸力群将许多动物赶到路边,甚至超过了这支军队的需要。在队伍经过的地方,经常能看到有树杈一般的长角的雄鹿带着它的雌鹿们,或是几只尖角的羊。但就像老话说的那样:“只有没脑子的男人才会真正地放下心来。”
雨师城人当然和厌火族人处不来,他们经常会皱起眉瞥厌火族人一眼,甚至是发出一两声嘲笑。不止一次,崔戍会为厌火族人数量是他们的十二倍而发牢骚。他尊敬厌火族人的战斗能力,但那是一种对于发疯的豹的尊敬。
厌火族人没有瞪雨师城人,或者向他们冷笑,他们只是清楚地表现出雨师城人是完全不值得注意的。即使子恒看见一名厌火族人想从雨师城人身上直接走过去,只为了拒绝承认对方的存在,他也不会感到奇怪了。鬼玄元说只要伐木人不挑衅,就不会有麻烦。崔戍说只要那些野蛮人不要挡他的路,就不会有麻烦。子恒只希望他们不要在还没有看见鬼子母的时候,就开始互相残杀。
子恒本来希望占西人能够成为雨师城人和厌火族人之间的桥梁,但他仍然时常为此感到后悔。
那些穿红色护心镜的人们和那些穿朴素护心镜的矮个子相处得很好————占西和雨师城之间从没有过战争;占西人和厌火族人之间的关系也不错————除了楼兰战争之外,占西人从没和厌火族人打过仗。崔戍对待奔雷很友善,他们经常会共进晚餐。奔雷也和许多厌火族人一起抽过烟,特别是尸弃。这就是子恒后悔的由来。
“我和尸弃聊过了,”奔雷有些踌躇地说道。这是他们在路上的第四天,奔雷离开占西人的队伍,和子恒一起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子恒并没有完全注意这名占西人在说什么。
野火已经允许它的群落里的一头年轻公狸力悄悄靠近鬼子母行进的队伍,但那头狸力没有闻到令公鬼的气味,似乎每一头狸力都知道影杀的气味。根据晨云看到的信息,鬼子母的马车除了一辆之外全都覆盖着帆布罩棚,大约令公鬼就在那些马车中的某一辆里面,而且他肯定比子恒凉快;太阳将汗水从子恒的脸上榨出来,让它们从他的脖子滚落下去。
“他和我说了思尧村的战斗,”奔雷继续说道,“还有你的红河战役。子恒大人,如果能听您亲口谈一谈您的战斗,我将感到万分荣幸。”
子恒突然僵硬地在马鞍上坐直了身体,紧盯着这个男孩。不,他的年纪不应该是男孩了,虽然他还有着粉红色的脸颊和开朗的表情。奔雷肯定和子恒的年纪差不多,但他的气息却是如此鲜亮,那种微微有些颤抖的……子恒几乎呻吟了起来。他在家乡的那些年轻男孩身上闻到过这样的气息,但被一个和他年纪相当的男人当作英雄崇拜,实在让他难以接受的。
然而,如果这是最糟的问题,他对于奔雷就没什么好烦恼的了。子恒想到了厌火族人和雨师城人不会相互喜欢,他却没想到一个从没见过战争的男人会怎样看待另一个曾经和黑水修罗厮杀的男人。还有什么是他没想到的?
这个问题开始不停地折磨他的神经。他害怕某一件没有预料到的事情,会在他最虚弱的时候咬住他的脚踝。这无形中又让他多了一份担心。
除了尸弃和鬼玄元之外,每一名楼兰男子都在额头上系了一条猩红色的头巾,头巾在眉心上方绘着一个黑白两色的圆形。子恒在雨师城和玄都时都见过这种装扮。
但是当他问尸弃和鬼玄元,这是否就代表着鬼玄元所说的负龙守律,他们两个都竭力装作不知道子恒在说什么,仿佛他们根本看不见有五千个男人的头上系着那种红带。
子恒甚至向鬼玄元的一名手下————乌伦问了这个问题,子恒很早以前就认识了这名属于白帐的厌火族人,但乌伦似乎也不知道他的问题。鬼玄元原来说他只能召集到负龙守律,这就是子恒对这些人的认识,虽然他完全不懂得这个词的意思。
不过,有件事子恒是知道的————在那些负龙守律和枪姬众之间大约存在着一些问题。当一些负龙守律看着枪姬众时,子恒能闻到一缕嫉妒的气息。当一些枪姬众看着负龙守律时,她们的气味让子恒想到了看守着一大块鲜肉,即使自己撑死,也不许同伴分享一口的狸力。子恒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这些气味都很清晰。
但是那个“大约”,是可以以后再去担心的事,另外还有一些就在眼前的事情。在离开雨师城的最初两天,每次鬼玄元提到任何关于枪姬众的事,苏琳和鬼千拓都会抢着说话。每次都是苏琳红着脸做出让步,但到了下一次的时候,她肯定又会不由自主地开口。第二个晚上,营地被扎好之后,她们几乎想要空手杀死对方。
至少在子恒眼里,她们是要这样做。她们彼此拳打脚踢,努力要把对方摔在地上,用力拧弯对方的手臂————子恒相信,那种动作一定能把臂骨折断。
她们这样打斗着,直到两个人几乎都没了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