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若邻和卜叨沐已经在马车旁站住了,看到楼烦朝她们走过来,她们的身子僵硬得如同两根木桩。
有这种反应是正常的,因为楼烦的模样就像是要直接从她们身上踩过去。当卜叨沐转过头,开始考虑逃走时,楼烦已经伸手抓住了她们两人的耳朵。
半夏听不清楼烦在说些什么,只是卜叨沐已经不再挣扎着想要挣脱楼烦的手。她的双手握住了楼烦的手腕,她的这个动作现在似乎只是为了防止自己跌坐在地。
柳若邻的脸上浮现出恐惧的神情,以至于半夏开始怀疑楼烦是否做得有些过分了。但无论楼烦怎么说大约都不算过分,因为现在的状况让半夏还不能去处置她们的罪责。半夏真想有一种法术,让她可以得到所有她不知道的信息,一种安全的方法。
虽然半夏不知道楼烦说了些什么,但是当楼烦松开那两个女人的耳朵时,她们立刻向半夏转过身,行了个叩拜礼。柳若邻的脸几乎碰到了地面,卜叨沐则差点栽倒在地。楼烦用力一拍手,那两个女人立刻跳起来,手忙脚乱地从一排马匹中牵出两匹长毛载货马,爬上没有马鞍的光马背,用最快的速度跑出了营地,她们的动作快得像是长了翅膀。
“她们即使是睡觉时也不敢说出今天的事了,”楼烦回到半夏身边,刻薄地说,“至少我还能对付初阶生和一些无赖,至少。”她的目光停留在半夏脸上,对旁边两名姐妹完全视而不见。
半夏压抑住一阵叹息的冲动,向灵之真和晚萧转过身。她必须为楼烦做些什么,但这并不是她现在要做的事,眼前这两名鼍龙派和全丹派的姐妹正警觉地盯着她。
“现在的情形很简单,”半夏用坚定的语气说道,“没有我的保护,你们很可能会失去你们的护法。等到长老会最终处置你们的时候,你们肯定会认为即使被活着剥皮也是好的,你们的宗派同样无法宽恕你们。大约要到数年之后,你们才能抬起头来,大约还要许多年,姐妹们才不会对你们另眼相向。但我为什么要保护你们免受公正的裁决?这让我也要背负责任,而且你们大约会做出同样的事情,大约更糟。”
半夏现在处理问题的方式受到了智者们的影响,但这并不是确切的节义。
“如果我要负起这样的责任,那么你们也必须有你们的责任,我必须能够绝对信任你们,而要做到如此,我只知道一个办法。”她想到了华幽栖和沈悠悠,“你们必须向我宣誓效忠。”
灵之真和晚萧刚才一直紧皱着眉头,她们大概在寻思半夏的目的,但她们肯定没想到半夏会有这样的要求。现在她们的表情确实值得一看。晚萧的下巴垮了下来;灵之真看上去就像是被铁锤敲中了眉心,就连楼烦也难以置信地倒抽一口气。
“不……不可能,”灵之真慌乱地说道,“没有姐妹曾经……没有楼烦要求过……你不会真的以为……”
“哎哟,闭上嘴,灵之真,”晚萧喝道,“这全都是你的错!我真不该听你的……嗯,发生的已经发生了,过去了就无法挽回。”她从低垂的睫毛下窥视着半夏,嘴里嘟囔着:“您真是个危险的年轻女人,尊主,非常危险的女人。在您决定歇手以前,您大约会让白塔更加破碎。如果我能确定这一点,如果我有勇气担负起我的职责,面对我的……”
但她还是动作流畅地跪了下去,将嘴唇按在半夏的巴蛇戒上。“以苍天和我重生与救赎的希望……”她的誓词与华幽栖和沈悠悠的并不完全一样,但内容同样郑重,甚至更加郑重。
根据三誓,鬼子母不能立下并非本意的誓言。当然,除了玄女派之外。玄女派似乎能够不受三誓束缚,能够说谎,这两个女人是否属于玄女派只能留待以后去察证了。站在一旁的楼烦这时瞪大了眼睛,嘴唇一开一合,仿佛是正在泥地中挣扎的鱼。
灵之真还想争辩,但半夏只是向她伸出了戴着戒指的右手。灵之真的膝盖终于痉挛着跪了下去,她用痛苦的语调立下誓言,然后抬起了头。“您已经做了以前从未有过的事情,尊主,破坏先例永远都是危险的。”
“这不会是最后一次,”半夏对她说,“实际上……我对你们的第一个命令就是你们不能对任何人谈论楼烦的事情,让别人对楼烦产生怀疑。第二个命令是,你们要服从楼烦向你们下达的任何命令,就像服从我一样。”
两名鬼子母立刻转头看向楼烦,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遵从您的命令,尊主。”她们齐声喃喃地说道,而楼烦则好像要晕过去的样子。
当她们走到大路上,转向东方,逐渐靠近鬼子母和军队营地时,楼烦的眼神仍然显得很茫然。太阳还没有越过天顶,像几十天以来的大多数上午一样,这个上午发生了许多事。半夏松开马缰,任由天骄缓步向前。
“灵之真是对的。”最后,楼烦在半夏身边低声说道。因为背上的骑士心思在别处,那匹矮母马开始以平稳的步伐小跑起来,楼烦现在倒很像是一名合格的骑士了。“宣誓效忠,没有人这样做过,没有人。就连秘密的史籍中对此也没有任何记载,而且还要求她们服从我。您不止是改变了一两件事,您是在一场暴风雨中想要重新拼装承载我们的舢板!一切都在改变。还有柳若邻!在我的日子里,一名初阶生只要有了威胁鬼子母的念头,都会为此而付出令她们害怕得失禁的代价!”
“这不是她们第一次试图这样做了。”半夏用尽可能简短的言辞向楼烦描述了她的遭遇。
半夏本以为楼烦会为此而大发雷霆,但她只是平静地说道:“恐怕我们这两名爱冒险的少女要出事了。”
“不!”半夏猛地扯住缰绳。楼烦的母马又向前走了几步,楼烦一边恼怒地悄声咒骂着,一边费力地拉住马缰,让坐骑掉转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