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笑猝点点头,但她不知道刚才还在说勇气的仪景公主,为什么会忽然提起这件事。不过,如果姐妹老婆不能详细谈谈她们的男人,她们又怎么能共同拥有这个男人?
年长的女人和智者们都这样跟她说过。当然,她们并不总会提出有建设性的意见。她曾经向鬼纳斯和摩诃丽抱怨说她一定是病了,因为她觉得令公鬼带走了她的一部分,而那两位智者只是大笑着跌坐在地上。
你会知道的,她们一边笑着一边对她说,如果你是穿着裙子长大的,你就会知道得更早。就好像她只想当一辈子枪姬众,只想和她的枪之姐妹四处乱跑一样。大约仪景公主能感觉到像她一样的空虚。谈论他大约能填补这样的空虚,但她的心却仿佛更空了。
鬼笑猝感觉到了逐渐增大的说话声,又过了一会儿,她才听清楚那个声音。
“……你们这些戴耳环的小丑!”湘儿正朝着那艘大船上一名皮肤黝黑的男人挥舞着拳头,那个男人只是一言不发地俯视着湘儿。鬼笑猝看不见湘儿身周有太一的光晕。“我们不是来请求乘船旅行的,不管你们会不会搭载鬼子母都不要紧!你立刻把梯子放下来!”那两名桨手的笑容立刻消失了。他们显然没认出巴蛇戒,而且他们肯定不高兴知道他们船上的这些女人是鬼子母。
“哎哟,天哪!”仪景公主叹了口气,“我必须去处理一下,鬼笑猝,否则我们就要浪费掉这个上午。湘儿也就白白吐掉早饭的小米粥了。”然后她走过甲板,鬼笑猝能够叫出这艘舢板各部分的正确名称,她对此感到很自豪,向大船上的那个男人喊道:“我是仪景公主,锡城古国的公主以及鼍龙派鬼子母,我的同伴说的是实话。我们不是来乘船远行的,但我们有紧急的事情要和你们的寻风手谈一谈。”
那个男人皱起了眉,然后一言不发地突然离开了。
“那个女人大约会以为你要泄露她的秘密,”湘儿嘟囔着,拉起披风,用力系上领口处的缎带,“你知道她们非常害怕鬼子母发现她们会导引真气,然后把她们都掳到白塔去。仪景公主,只有傻瓜才会相信在狠狠威胁过别人之后,自己还可以什么事也没有地走开。”
鬼笑猝突然笑了起来,湘儿惊讶地瞪了她一眼————湘儿显然没弄懂自己话中的可笑之处。仪景公主的嘴唇也在微微抖动,无论她如何努力想要控制住它们。鬼笑猝觉得自己永远也没办法知道湿地人的幽默,他们总是对一些奇怪的事情感到很可笑,却往往会错过最好的笑话。
然后仪景公主付了钱给那两名桨手,并叮嘱桨手要等她们回来。湘儿一边埋怨仪景公主给的钱太多了,一边警告两名桨手,如果他们敢偷偷溜走,她一定会甩他们的耳光————这让鬼笑猝又笑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不管寻风手是否感觉受到了威胁,讨海人似乎已经决定让她们上船了。船上没有放绳梯下来,而是垂下了一片木板,系住木板的两根绳子另一端系在一根从船桅上转过来的杆子上。
湘儿坐到那片木板上,一边用凶狠的眼神警告那些桨手————不要企图抬头看她的裙子底下。仪景公主红着脸,用手将裙摆紧裹在腿上。当她摇摇晃晃地升上去,消失在大船的船舷后面时,那种弯着腰的姿势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一头栽下来。
还是有一名船夫忍不住抬起了头,却被瑶姬一拳打在鼻子上。瑶姬升上去的时候,他们全都用力低着头。
鬼笑猝腰带上的匕首很小,刀刃还不到半尺长。但是当她把匕首抽出来时,两名桨手全都担忧地皱起了眉。她一扬手臂,匕首旋转着飞过那两名桨手的头顶,铿的一声戳在舢板头的粗木柱上。
两名桨手立刻趴在甲板上。鬼笑猝将披风像披巾一样搭在臂弯里,把裙子拉到膝盖以上,迈过船桨,拔回匕首。然后她坐到垂下来的木板上。她没有将匕首插回鞘内。那两个男人交换着困惑的眼神,但他们一直都没敢抬起眼来。大约她已经开始对湿地人的传统有点了解了。
上了大船的甲板,鬼笑猝惊讶地抽了一口气,差点忘了要从小木板上跳下来。她在书中读过雕题的记载,但书中所闻和亲眼所见是完全不同的,就像这里的咸水只有亲口尝到才知道是什么滋味。
这些人的肤色都很深,比狐仙城人更深得多,甚至比大多数晋城人还要深。他们都有着黑色的直发和纯黑色的眼睛,两只手上都刺着文身。
光着上身、赤着脚的男人们腰间系着颜色鲜亮的窄腰带,深色的宽松裤子仿佛浸过油一样,女人们的宽松上衣也都是颜色鲜艳。所有人全都在不停摇摆的船上平稳迅捷地做着各种事情,他们的身子随着船的轻晃优雅地摇摆。
根据鬼笑猝读过的记载,讨海人女人对待男人有着非常奇怪的习俗————全身一丝不挂地跳舞,只用一片纱巾遮住身体,甚至更糟。不过现在让她惊讶的是这些女人的耳环,她们大多戴着三四个耳环。
耳环上缀着光亮的宝石,其中有几个人的鼻子上还穿着小圆环!男人们也都戴着耳环,脖子上还挂着粗大的金链和银链。他们都是男人啊!一些湿地男人会戴耳环————大多数狐仙城人都戴耳环。但这些男人竟然戴着这么多耳环!还有项链!湿地人的方式确实很奇怪。
在鬼笑猝读到的记载中,讨海人绝不会离开他们的船,书里还说他们会吃掉同胞的尸体。她知道不能完全相信书里的话,但如果连男人都会戴项链,谁又知道他们还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
那个来接待她们的女人穿着和其它人一样的裤子、长衫和腰带,只是她的衣服质料是黄色云锦鱼口缎。她的腰带系成错综复杂的结饰,末端一直垂到膝盖。她的一条项链上缀着一只工艺精巧、花纹细腻的小金匣。一股愉悦的麝香气息围绕着她。她的面容严峻肃穆,头发多已经变成了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