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真的得到它了?”梅玲盯住仪景公主,目光中充满期待,且她也在不知不觉间迈出了一步。
“我们正在寻找它。”仪景公主说,“但我们知道它在狐仙城,如果它就是你们所说的————”
“它一定是,”梅玲喊道,“就是你所说的,一定是!”
“风之碗,”丽丽喘息着说,“想一想,两千年之后,它将在这里再次被找到!一定是摩那斯龙王,他一定已经————”
佩珊珊用力拍了一下双手。“这就是通天巫和寻风手的风范吗?或者你们只是刚刚上船的两名甲板姑娘?”梅玲的脸立刻红了起来,但其中透露出一种自豪的愤怒。她僵硬地低下头,这个动作里也包含着自豪。丽丽的脸比波涛主妇的更要红上一倍,她弯下腰,用指尖分别碰触了前额、嘴唇和心口。
诸船长先是皱起眉看了她们一会儿,然后才继续说道:“春叔,召集港口中的其它通天巫,以及十二首,让寻风手全都随她们一起来。让她们知道,如果她们不以最快的速度行动,你会用她们的帆索把她们吊起来,让她们只能用脚趾碰触甲板。”春叔站起身时,她又说道:“哎哟,安排好茶水,制定这份协议大概会很让人口干舌燥。”
那名老人点点头,仿佛吊起通天巫和为她们备茶都是同样平常的事。他最后看了鬼笑猝和其它人一眼,以讨海人那种略有些摇摆,却又流畅平稳的步伐走了出去。鬼笑猝在他的注视下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大约首先杀死寻风手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春叔出去没多久,一名身材清瘦、面容秀气的年轻男子就走了进来。他的两侧耳朵上分别只有一个小耳环。在他的手上捧着一只木制托盘,盘中放着一只黄金把手的蓝釉方形茶壶和厚陶的蓝色大茶杯。
佩珊珊挥手示意他出去。年轻男子离开后,通天巫说道:“如果让他听到不该听的东西,就会有许多谣言被传播出去了。”然后她命令瑶姬倒茶。让鬼笑猝惊讶的是,瑶姬听从了她的命令,大约瑶姬自己也在为此而惊讶。
诸船长让仪景公主和湘儿坐到桌子一端的椅子里,显然她是要和她们开始商谈了。鬼笑猝和瑶姬被请到了桌子的另一端。鬼笑猝拒绝了椅子,瑶姬选了一张坐了下去,那张椅子的扶手本来是张开的,瑶姬坐进去之后,不知怎么弄的,椅子扶手被扣合在了一起。
通天巫和寻风手也被排除在这次商谈之外。她们三个说话的声音非常小,鬼笑猝完全无法听清楚。不过她能看见佩珊珊在强调每一件事情时都会用手指像矛一样戳着。仪景公主将下巴抬得更高了。湘儿先前的表情大约还算平静,现在她恨不得要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到自己的辫子上。
“如苍天所愿,大约我应该和你们谈一谈。”梅玲看着鬼笑猝和瑶姬,“但我觉得,我应该先听听你的故事。”然后她就坐到了瑶姬面前。瑶姬似乎被她的举动给吓到了。
“也就是说,如苍天所愿,我可以先和你聊聊。”丽丽对鬼笑猝说道,“我在书中读过厌火族人的故事。如果你愿意,请告诉我,如果楼兰女人每天都要杀死一个男人,你们之中怎么可能还有男人活下来呢?”
鬼笑猝竭力不显露出吃惊的样子。这个女人怎么能相信这种胡言乱语?
“你什么时候在我们之中生活过?”梅玲一边啜饮着茶,一边向瑶姬问道。瑶姬则用力靠在椅背上,仿佛要翻过椅背,爬到椅子后面去。
在桌子远端,佩珊珊的声音提高了一些:“……来找我,而不是我找上你们,这是我们协议的基础,即使你们真的是鬼子母。”
春叔走进房间,在鬼笑猝和瑶姬之间停了一下。“看样子,你们的船在你们上来之后马上就离开了,不过别担心,驰风号会安排舢板送你们上岸。”然后他走到仪景公主和湘儿身边,坐到椅子里,加入她们的商谈。这样,讨海人一方也可以在一个人说话时,由另一个人不动声色地进行观察了。仪景公主和湘儿失去了一个优势,一个她们需要的优势。“当然,这个协议要以我们为主。”春叔的语调仿佛是不相信还能有别的方式。诸船长则安静地审视着仪景公主和湘儿,像是一个女人正看着两只她准备为筵席而宰杀的羊。春叔的微笑几乎像父亲一样慈祥。“提出要求的一方当然要付出比较高的代价。”
“但你一定在我们之中生活过,才会知道这个古老的誓言啊!”梅玲坚持说道。
“你还好吗,鬼笑猝?”丽丽问,“虽然这里的海水很平静,对陆民还是有影响……没有吗?我的问题有没有冒犯你?那么告诉我,楼兰女人真的将男人捆上,才会和他……我是说,当你和他……当你……”她的脸颊浮现红晕,露出虚弱的微笑。“有许多楼兰女人都像你一样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吗?”
这时,鬼笑猝的脸上已经失去了所有血色。不是因为寻风手愚蠢的问题,也不是因为瑶姬显露出一副如果能打开围住她的椅子扶手,立刻就会逃走的样子,同样不是因为湘儿和仪景公主发现自己在那两名
老讨海人面前变得如同两名懵懂无知的小姑娘。她们全都要怨怼她了,而且确实是她错了。正是她提出,如果她们在找到那件密炼法器之后无法带着它回到半夏身边,为什么不先去讨海人那里寻求帮助?不能浪费时间空等到半夏通知她们可以回去的时候。
她们会责备她,而她会承担她的义。但现在盘旋在她脑子里的却是她在甲板上看到的那些紧密排列在一起的小艇,它们没有任何可以做为遮蔽的舱篷。她们会责备她,但亏欠她们的总能还清。如果要她坐在那种敞开的小艇里,渡过七八里的水面,那样的羞耻要比她这次亏欠她们的更严重一千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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