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马鸣感觉自己就快失去意识了,那些手指阻断了血液和空气的流通。马鸣将右手伸进长衫里,摸索着那些小刀的刀柄,仿佛他的手指已经不记得那些是什么了。那根短棒挣脱了他的左手。马鸣看见它被举了起来,感觉它就要砸在自己的头上。他集中全部精神,用力抽出一把小刀,戳了出去。
攻击他的人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马鸣依稀感觉到那根棒子打中他的肩膀,然后落在地上。但那个人并没有放开他的喉咙。马鸣蹒跚前进着,向那人逼去,一只手撕扯着掐住他喉咙的手指,另一只手不停地将小刀刺进那个人的身体。
那名歹徒突然倒了下去,身体划过马鸣的小刀,差点将小刀从马鸣手里弄掉。马鸣也差点跟着他一同倒在地上。他大口吸进愉悦的空气,抓住某样东西好像是门框,撑住身体。
在地板上,一个面貌普通的男人睁大眼睛盯着马鸣,但他永远也看不见任何东西了。那是一个体格魁梧的家伙,留着弯曲的三江口式胡子,穿着代表小商人或店铺老板身份的深蓝色长衫,根本没有半点盗贼的样子。
马鸣忽然意识到,他们刚才在打斗时,冲进了一道打开的门。这个房间比马鸣的小,没有窗户,两张窄床旁的小桌上各放着一盏油灯,为这个房间提供了昏暗的光芒。一名浅色头发的瘦高男人从一个敞开的大箱子里站起来,用古怪的眼神盯着那具尸体。那个箱子占据了房间大部分的空地。
马鸣张开嘴,想要为如此粗鲁的打扰道歉,而那名瘦子已经从腰带里抽出一把长匕首,从床上拿起一根棒子。他跳出箱子,朝马鸣扑来,任何人看到一具陌生人的尸体都不会有这种反应。
马鸣一只手仍然颤抖地撑着门框,另一只手以不易察觉的动作掷出了小刀。刀柄刚刚离开他的手掌,他就伸手到衣服下面去摸索第二把小刀。射出的小刀正中对面男人的喉咙,马鸣再一次差点跌倒,只不过这次是因为放松的心情。那个男人抓住自己的喉咙,鲜血从他的指间喷涌而出,接着仰面跌回到箱子里。
“运气可真好。”马鸣沙哑地说道。
马鸣踉跄地从那个人的喉咙上抽出小刀,在那个人的灰色长衫上擦净刀刃。这件长衫和那件深蓝色的一样都是黄麻质地,不过剪裁更好,配得上低阶贵族。根据领子的风格,马鸣认出他是锡城古国人。马鸣躺倒在窄床上,皱起眉盯着那个瘫软在箱子里的人。一阵声响让他又抬起了头。
马鸣的仆人正站在门口,徒劳地想要将一只大平底锅藏在背后。夏金瑞拥有各种样式的锅碗盆罐,以及所有他认为庄主的仆人在旅行时需要的对象。
他和阿泽一同住在马鸣隔壁的小房间里,即使对于雨师城人而言,他也是个矮个子,而且瘦得皮包骨。“老爷的长衫又溅上血了。”他忧郁地喃喃说道,如果哪一天他的音调变了,那一定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真希望老爷穿衣服能更小心一些。想要把血渍洗干净其实是很难的,而且血渍很容易招来虫子,这个地方是我见过虫子最多的地方,老爷。”他自始至终都没提到那两个死人,或者他拿个平底锅要干什么。
那声尖叫也引起其它人的注意,流浪女人并不是那种尖叫声已经成为家常便饭的客栈。走廊里传来奔跑的声音。胡大妈用力推开夏金瑞,拉起裙子跨过地上的尸体,她的男人紧跟在她身后。
他是个方脸的灰发男人,左耳上戴着两只耳环,那是“老捕鱼人行会”的标志。耳环挂着的铁环上镶着两块白色石头,说明他除了是一艘船的船长以外,还有其它的船。
马鸣很小心地不向胡大妈的孩子报以微笑,有一部分原因也是来自于贾斯菲·胡。这个男人在腰带上别着一把雕花匕首和一把弯刀,他穿着蓝绿色长马甲,露出手臂和胸口上在比武中留下来的十字形伤疤。不过,他活下来了,而大多数给了他这些伤疤的人都死了。
另一部分原因来自于胡三娘。马鸣以前不曾有因为某个姑娘的母亲而避开这个姑娘,即使那位母亲拥有他所住宿的客栈,但胡大妈有她自己的办法。她毫无惧色地低头检视那两个死人,挂在她耳朵上的大金耳环随着她的动作来回晃动,尽管头发上已经显露出灰色,她仍然是个漂亮女人。
夹住她的刺星刃的丰满前胸总是会吸引马鸣的目光,就像烛火吸引飞蛾。但用那种眼神看她就像……当然不是像看马鸣自己的母亲,大约就像是看鬼子母。不过马鸣确实这样看过鬼子母,当然,只是看看而已,或者是看巫马容川女王。自己真是找事儿!马鸣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胡大妈确实有自己的办法,让马鸣觉得想到任何冒犯这个女人的事都是很困难的。
“他们之中有一个人在走廊里袭击我。”马鸣轻轻踢了一下那个箱子。尽管箱子里有一个死人,但马鸣踢到的地方还是发出一记空洞的响声。“除了他之外,里面什么都没有,我觉得他们是要用能偷到的一切东西装满这个箱子。”大约是那些金子?他们不可能这么快就听说那场赌马的事,现在距离阿泽取得胜利还只有几个时辰的时间。不过马鸣已经决定要求胡大妈找一个安全的地方保管好那些金子。
胡大妈平静地点点头,浅褐色的眼睛如同两池静水。男人们在她的旅馆里行凶作恶并不会对她有丝毫滋扰。“他们坚持要亲手把这个箱子抬上来,说这里面装着他们的货物。在你进来之前,他们刚刚订下这个房间。他们说只是要在这里睡几个时辰,就要赶往洙泗了。”
那是东边海岸上的一个小村子。当然,他们说的不可能是实话,听胡大妈的语气,她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她向那两个死人皱起眉,仿佛是希望他们能活过来,好让她揪着他们的脖子,逼问出实情。
“他们挑房间的时候可是花了一番工夫。那个浅色头发的男人是头头。我们最先让他看的三间房都被他拒绝了,然后他挑中了这一间。我本以为他是个吝啬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