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鸣一醒来就感觉到飞速转动的骰子,他考虑了一下是否该继续睡觉,直到那些骰子消失,但最后他还是迷迷糊糊地下了床,就好像他并不是刚刚才饱睡一样。
他赶走夏金瑞,自己穿好衣服,吃了昨晚剩下的大饼和干酪,然后去看阿泽。那个小子仿佛是想赶快出门去,一副只要能把衣服套在身上,就算是撕破它也无所谓的样子。但他却又突然停下来,手里还抓着靴子或中衣,向马鸣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马鸣只是心不在焉地回答着————不,他们今天不去赛马,不要再去想城北的天堂舞台了。大约他们会去看看百戏团,是的,会给他买一副节日的羽毛面具,只要他能快些穿好衣服————这让阿泽立刻又全神贯注地把衣服往身上套。
真正占据马鸣全副心神的是那些他娘的骰子,为什么它们又开始转了?马鸣还不知道它们上次为什么会转!阿泽终于穿好衣服后,便跟着马鸣走进了暖屋,一边还在不停地问着各种问题。但他一下子撞在马鸣的背上,因为马鸣突然停住了。巫马容川把阿泽昨晚读的书放在桌子上。
“陛下!”马鸣的目光定在他昨晚死锁的门上,现在那扇门已经彻底打开了。“真让人吃惊。”他将阿泽从背后拉过来,挡在他身前。
对面那个女人则露出一丝嘲讽的微笑,嗯,大约那不是真的嘲讽,但看起来很像。她肯定很喜欢现在这种情况。“我正打算带阿泽出去看看节庆,还有旅行百戏团。他想要一副羽毛面具。”马鸣用力闭上嘴,克制自己的蠢话,一边将阿泽当作挡箭牌,朝门口慢慢移动。
“是吗?”巫马容川喃喃地说着,透过睫毛看着马鸣。她没有想要挡住马鸣的意思,但她的笑纹变得更深了,仿佛她正等着马鸣一脚踏进陷阱。“如果他有个同伴一定会好得多,那样他就不必和野孩子们乱跑了。刚好我这里有个人知道不少关于小孩子的事情。莉以宁?”
一个女人出现在门口,让马鸣吃了一惊。一副奇怪的面具————蓝色和金色的羽毛汇集成一团华丽的漩涡,遮住了她大部分的面孔,但她身上的其它羽毛却没有产生多少遮挡的作用。她的胸脯几乎是马鸣所见到最为壮观的。
“阿泽,”她弯腰说道,“你想和我去看看庆典吗?”她举起一副红绿色的鹰面具,一看就是为小子制作的。
还没等马鸣开口,阿泽已经跑了过去:“哎哟,是的,求你快带我去,谢谢你。”那个女人将鹰面具戴在他脸上,用力抱了他一下,让那个不知感激的小混蛋发出了高兴的笑声。然后他们就手拉着手,离开目瞪口呆的马鸣。
不过马鸣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因为这时巫马容川对他说:“我不是个善妒的女人,这对你是件好事,亲爱的。”她从金银两色的腰带上取下马鸣房门的铁制长钥匙,然后又拿出一把一模一样的钥匙,将它们在马鸣面前来回摇晃。“没有人会想到大约会有两把钥匙。”一把钥匙回到她的腰带里,另一把被插进门锁中,喀哒一声将门锁住,然后回到了它的同伴身边。“现在,我的小乖乖。”她又露出微笑。
这太过分了,这个女人追猎他,想要饿死他,现在还把他们两个锁在一起,就好像……他找不到字眼来形容。小乖乖!那些他娘的骰子在他的脑袋里用力地蹦跳着,他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那些骰子根本帮不了他。
但……他两步就走到巫马容川面前,抓住她的手臂,在她的腰间摸索钥匙。“我没有他娘的时间————”他的呼吸停住了。巫马容川用匕首的锋刃顶住他的下巴,逼得他垫起了脚尖。
“放开你的手。”她冷冷地说,马鸣努力压下眼睛看着她的脸,现在那张脸上没有任何微笑。他小心翼翼地放开巫马容川的手臂,但巫马容川并没有减轻匕首的力道。她摇了摇头。“啧啧啧,我一直在容忍你,因为你毕竟是个外地人,小鹅。但既然你想要来硬的……两只手放在背后,走!”匕首尖顶了一下,马鸣踮起脚尖向后退去。
“你想干什么?”马鸣从齿缝里挤出话来。他的声音变得很尖细,大约是因为他伸长了脖子,大约还有其它原因。“嗯?”他可以尝试抓住巫马容川的手腕,他的动作一直很快。“你要干什么?”能快过抵住脖子的刀尖吗?“回答我!”他的声音里没有慌乱,他并没有陷入恐慌。
“陛下?巫马容川?”嗯,大约他是有一点乱了,所以才会喊出她的名字。在狐仙城,你可以整天叫一个女人“小宝贝”或“心肝”,她会还给你一个又一个微笑,但如果未经许可就直呼她的名字,你所得到的响应将比你在任何地方当街轻薄一名女子更加强烈。即使是已经吻过了某个女人,也未必能得到这样的许可。
巫马容川没有回答,只是继续逼他踮着脚尖向后退去,直到他的肩膀突然撞上什么东西,不得不停下来。那把他娘的匕首却丝毫没有减轻力道,他不能移动头颈,但一直盯着巫马容川的眼睛还能四处转动。他们正在卧室里,一根遍布花卉浮雕的红色床柱正顶在他的肩胛骨之间。为什么她要带他……?马鸣的脸突然变得像那根床柱一样红。不,她不可能是要……这是不得体的!这是不可能的!
“你不能这样对我。”马鸣低声对巫马容川说。即使他的声音有些喘息和尖细,他也认为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好好学着,挠人的小猫。”巫马容川一边说,一边举起她的刺星刃。
一段相当长的时间过后,马鸣焦躁地将棉被拉到胸口,云锦棉被,彬蔚是对的。黑齿国女王在床边哼着轻快的小调,双手伸到背后系好裙装的扣子。
现在马鸣的身上只有那个被皮绳穿住的狐狸头徽章,这东西在这种时刻还真是一点也派不上用场,还有围住他脖子的黑色丝巾————那个他娘的女人居然说这块丝巾是她礼物上的缎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