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浅梦的鼻息声肯定能吓跑隔壁房子里的鹅:“你只是在重复你的话,马鸣大人,鬼子母易巧说她从没听说过这种古蓝。鬼子母仪景公主说那是一个奇怪的男人,一个怪物,但也没有提供更多的信息。而那个……洞冥匣是什么?你至今还没解释,你怎么知道你声称自己知道的这些事?为什么我们仅凭一个男人的信口胡言就要离开水面?”
马鸣看着湘儿和仪景公主,但他心中并没有多少希望。如果她们愿意开口,这一切早就结束了,但她们只是向他摆出那副鬼子母的臭脸,也不怕自己的下巴绷得太紧而裂开来。
马鸣完全不理解为什么她们要保持沉默,她们只是将双月区发生的事情不加任何解说地讲述了一遍。马鸣打赌,如果不是因为那个被捆绑并被屏障的鬼子母,她们甚至不会提到任何关于玄女派的事。
叶曼姬正被关押在宫中的另一个房间里,只有屈指可数的人知道她正在曜日宫。湘儿调配出一些药剂灌进了她的喉咙,那种可怕的草药味道先是让那个女人的眼珠凸了起来,然后她就开始不停地傻笑,胡言乱语。
现在女红社其余的成员都在看守她,她们并不愿意接受这份干活,但她们的干活态度都很认真。湘儿让她们很清楚,如果叶曼姬跑了,她们最好立刻就逃到湘儿绝对不可能到得了的地方去。
马鸣很小心地不去看瑶姬。瑶姬和鬼笑猝一同站在门旁,那名楼兰女子穿着狐仙城风格的衣裙,不是那种朴素的粗麻衣服,而是银灰色的云锦圆领袍,不过她的腰间仍然插着她那柄没有装饰的角柄小匕首。
瑶姬回来之后则很快就脱去深蓝和深绿色的裙装,重新换回她常穿的长衫和宽短裤,腰间挂上了箭囊。就在今天之前,她还是马鸣对于古蓝和洞冥匣全部信息的来源,但即使把马鸣放到烤肉叉上,他也不会泄露这一点。
“我读过一本书————”马鸣说。周浅梦立刻打断了他的话。
“一本书!”她哼了一声,“如果有鬼子母不知道的书,我还不如相信自己不需要盐。”
突然间,马鸣想到自己是这里唯一的男人。孔阳已经在湘儿的命令下离开了;巫马容川则轰走了罕虎,两个人都走得不情不愿。谢铁嘴和李药师也离开了,现在他们大概已经全都收拾好行李了,虽然他们可能又要把行李摊开。
他是唯一的男人,被一群女人包围着,而这群女人现在让他只想用自己的脑袋去撞墙,直到把脑浆撞出来。当然,这没用的,她们还在看着他,等待着。
湘儿穿着黄色绢丝镶边的蓝丝裙,她已经将辫子放到了胸前,但她很仔细地没让辫子遮住孔阳的那个金戒指。她的面孔平静安详,双手放在膝盖上,只是手指偶尔会抽动一下。
仪景公主穿着绿色的狐仙城丝裙,尽管一抹轻纱一直覆盖到她的下巴,但这身衣服还是让湘儿的穿着显得非常保守。她回视着马鸣,眼睛如同两潭深蓝色的池水。
她的手也放在膝盖上,只是不时会用指尖抚摸裙子上的金线刺绣,然后突然又停在中途。她们为什么不说些什么?她们是在报复他吗?她们是否正在盘算着“马鸣那么想掌控一切,就让他看看如果没有了我们能做些什么”?他大约能相信湘儿会这么做,但湘儿不会以这种态度对待这样的事,而仪景公主更不会这样想。那她们又是为了什么?
夏佳和智妇们并不像畏惧鬼子母那样畏惧他,但她们对他的态度已经改变了。幻雪会尊敬地向他点头,蜜色头发的费青颜则会向他友善地微笑,奇怪的是,夏佳看他时会脸红,虽然只是浅浅的,但她们对他没有半点反感。
这六名女人走进这个房间后,私下里的谈话不超过十个字,只要湘儿或者仪景公主弹个手指,她们立刻就会跳起来,并且一直跳下去,直到被命令停下来。
马鸣转过头去看其余的鬼子母,她们的面孔保持着绝对的平静,绝对的耐心,只是……易巧的眼睛闪过他,向湘儿和仪景公主瞥了一下。陶慧敏在他的注视下缓缓抚平裙摆,却又仿佛不知道自己正这么做。
马鸣心头升起一团疑云。抚裙子的双手。夏佳的脸红。瑶姬挂在腰间的箭囊。怀疑的结果让马鸣非常不悦。他其实什么都不知道,他一直都走错了方向。他严厉地看了湘儿一眼,又更加严厉地看着仪景公主。黄酱都不会在她们他娘的舌头上融化。
他缓缓走向讨海人,他只是在走着,但她听到易巧的哼声,听到陶慧敏低声说:“无礼!”那他就让她们看看什么是无礼吧!如果湘儿和仪景公主不喜欢,她们至少应该信任他。苍天啊,他痛恨被利用,尤其是他被利用得不明不白。
停在周浅梦的椅子前,他先是审视着后面那些肤色黝黑的雕题女子,然后才将目光落在周浅梦身上。周浅梦皱起眉,伸手按住腰带上的石榴石镶嵌匕首,她是一名俊俏更多于美丽的中年女子。
如果换作别的时候,马鸣大约会好好欣赏一下她的眼睛,那是一对晶莹的黑色宝石,任何男人都愿意整晚凝视着它们,但那只能是在别的时候。马鸣觉得讨海人就像一只飞进黄酱罐里的苍蝇,让他不知道该怎样对付。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火气,但非常勉强。他娘的,到底该怎么做?
“你们都能导引真气,这我知道,”他低声说,“但这对我没什么意义。”不如一开始就直说吧!“你可以问问尹姝或范采蓝,我是否在乎能够导引真气的女人。”
周浅梦越过他朝巫马容川望去,但她说话的对象不是女王。“鬼子母湘儿?”她冷冷地说,“我相信在和你的契约里,并没有提到我必须听这个年轻的采麻工说话,我————”
“我他娘的不在乎你和其它任何人的契约,你这个沙子的孩子!”马鸣吼道。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火气了,一个男人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