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广生在心里暗暗叹气,若不是看在一家人的份上,他会操心他这些破事?
他都不记得自己为他善了多少后。
碍于他是他的舅兄,给他几分薄面,有些话,他不能说得太露骨,只能点到为止。
可他这位大舅兄,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
刘广生说道:“好了,此处不是说话的地,咱们先回去吧。”
莫少衍连连点头,“是,先回去。”
说完,莫少衍转身先一步往店里走,走了两步,才察觉刘广生没跟上。
莫少衍转身看向刘广生,问道:“怎么了?广生这是?”
刘广生起先面对莫少衍而站,未察觉到院子边停有一辆马车。
车夫斜靠着车厢,嘴里叼着根毛草,翘着二郎腿,一副悠闲样。
此人正是袁三。
莫少衍的话打断了刘广生的思绪,刘广生深看了眼袁三,迟疑一下,抬步跟上莫少衍,“走吧,没什么。”
宁蔚的心提到嗓子眼,屏气不敢动。
胡锐察觉到刘广生与莫少衍走远了,才轻声道:“好了,人走了。”
宁蔚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这人很谨慎。”
胡锐点点头,说道:“是,若不是姓莫的叫住他,他可能就走过来了。”
胡锐对袁三道:“咱们回去。”
会仙楼这边,刘广生进到店里了,越走越觉得不对,对身后的随从长福道:“去看看门口那辆马车,看看是谁家府上的车?”
长福得令,欠身退两步,转身快速往外走。
刘广生抬步往雅间走。
莫少衍追上去问道:“广生,怎么了哪辆车有问题?”
刘广生四下看看,低声道;“小声点!刚刚院子里停的那辆车,有些可疑。”
莫少衍脚步顿住,一个愣神,紧张的问道:“可疑?会是谁?不能呀,咱们是临时决定来此的,事先没有告诉任何人,怎么有人跟过来?”
前几日,莫少衍得了风生,说有人再查之前的案子,于是,他心慌慌的去求这个妹夫帮忙。
刘广生知道事情的始末后,将莫少衍好一通埋怨。
不过,看在莫少衍是媳妇的亲大哥的面上,才厚着脸求到刘津芮那里,
刘津芮听后,决定先来京兆府查看卷宗,好巧不巧,正好赶上卢家今日到京兆府击鼓申冤。
卢家不满上回的审理,要求重新审理此案。
莫少衍是上回案子的主审,为了避嫌,这次审理不能出席。
于是,莫少衍带着刘津芮,刘广生避在偏厅,隔着门窗听了案情的审理。
因到吃饭的点,才临时决定到会仙楼吃饭。
刘广生皱起眉头,说道:“还有一种可能,对方已经让人盯上大哥了。”
莫少衍听了刘广生的话,心直往下沉,哀求道,“广生,你一定要帮帮大哥。你知道的,大哥一路走来,极不容易。
唉,要早知是这样,当初,当初我就不该答应宁光焰。
他明明说卢家只是来京做小本生意的外来户,祖上八辈都是平民,在京城毫无根基,绝对翻不起浪花,我才应下的。”
莫少衍向来当刘广生是家人,在他面前说话,从来不需遮掩,心里有想什么,便说什么。
刘广生看着喋喋不休的莫少衍,问道:“宁光焰?哪个宁光焰?工部那个宁光焰?”
“不是他还是谁?就是工部员外郎宁光焰。当初就是他引荐我认识的万振天。
万振在与我说,他已经查清楚了,卢家只是来京城做小本生意的小贩,在京城毫无根基。
宁光焰给我打了保票,我才应下的。”莫少衍抱怨道。
刘广生问道:“大哥与宁员外郎很熟?之前,从未听你提起过他。”
莫少衍说道:“还好,宁光焰与我是同年,平时走往并不多,有事会私下联络,当然,为了避嫌,我们见面都极隐蔽。”
刘广生皱起眉头,不解的问道:“避嫌?避什么嫌?大哥与宁员外郎既然是同年,见见面不是很正常吗?为何要避嫌?”
被刘广生追问,莫少衍有些懊恼自己的嘴太快,结结巴巴的说道:“那什么,就是在不同的衙所……”
刘广生见莫少衍目光躲闪,心里知道了个大概。直言道:“大哥与宁员外郎一起做了许多不能与外人道的事?”
刘广生将重音落到不能与外人道上。
莫少衍想要否认,见刘广生紧紧的盯着自己,张了张嘴,否认的话却说不出口。
刘广生说道:“大哥最好想好了再说。否则,大哥今儿这事,我不见得帮得上忙。”
莫少衍见刘广生认真的样子,不敢再有隐瞒,微微吐口气,说道:“那什么,宁光焰的夫人赵氏名下有不少生意,有些生意需要官府通融,我手上正好有此权力,就随便给了些方便。”
刘广生突然想到什么,问道:“这个益元药铺,是不是也是赵氏名下的产业?”
莫少衍点了点头。
刘广生气得抬手指着莫少衍,还未开口,门口响起敲门声。
刘广生放下手,扬声道:“进来。”
长福回来禀道:“爷,刚刚那辆马车已经离开了。
在下问了小二,小二说,那辆车停在那里有一刻多钟。
小的下去前刚离开,小二说,他看见那车往城东去了。”
一刻钟前就停在那里,那不是三爷离开前那车就停在那里了?
刘广生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问道:“知道是谁家府上的车吗?车上坐了什么人?此人何时上车的?”
长福欠身道:“此车很平常,看不出是谁家府上的车。
小二说,车上好像坐着两位年青的公子,俩位公子一直在车上。”
人一直在车上,刘三爷前脚离开,此车后脚跟着离开……
刘广生忙说道:“让人追上去看看,查清是谁家府上的车?车上的人是何人?越细越好。”
长福欠身应下:“是,小的明白。”
长福退下后,刘广生指了指莫少衍,恨其不争的说道:“大哥,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莫少衍说道:“广生,我与你说,我也不想这样的,
可宁光焰与我,毕竟是同年,他求到我名下,我也抹不开面子。”
刘广生瞪着莫少衍道:“这些事,刚刚你为何不与三爷提及。”
莫少衍垂下头抿了口茶,也掩饰自己的心虚,“那什么,我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刘广生站起身来,边往外走边说道:“我要被你害死了。”
莫少衍见刘广生要离开,赶忙起身将其拦住,“广生,咱们是一家人,你看在少敏的面上,不能不管大哥。
大哥这些年真的很不容易,在官场沉浮二十来年,才有今日这点点成绩……”
刘广生气极,努力压住心里的怒气,耐着性子说道:“我为了你去求三爷,我是不管你吗?”
莫少衍赔着笑说道:“我知道,广生你是个好的。
这些年,你帮了我不少,否则,我也走不到今日这一步。
你为我,为咱们这个家做的点点滴滴,我都记在心里。广……”
刘广生不耐烦打断他的话:“你呀,知道三爷是什么人吗?
三爷是相府当着家主培养的人,刘相府是什么府邸,我不说,你心里也门清的,对吧?”
莫少衍忙不迭的点头:“知道,当然知道,刘相府在大梁是一等一的府邸,背靠着贵妃,还有两位王爷,甚至比有些国公府还要显赫。”
刘广生没好气的说道:“你都知道,那你在三爷面前还藏着掖着?不如实交待!
你以为,三爷是偏听偏信之人,由你说一句往后唯三爷马首是瞻,三爷就会用你了?
我告诉你,三爷要用的人,他会让人将此人查个透,包括你家祖上三代是做什么的,都会查得清清楚楚。
然后,三爷再看你够不够格唯他所用。
你说你,有求于三爷,竟然敢瞒三爷,你是胆儿肥了!我今儿被你害惨了。”
莫少衍听了刘广生的话,真是慌了神,急问道:“那怎么办?我也不知道三爷年纪轻轻,做事如此慎密。
都是我的错!广生,你想想法,赶紧想想法呀。看看有什么补救的法子,好不好?”
莫少衍这下是真慌了,一个劲的催刘广生想法子。
刘广生瞪莫少衍一眼,说道:“我先去寻三爷,与三爷道明原由。其他的事,咱们回头再细说。
若是三爷再召唤你去说话,你一定要将自己知道的一一告诉三爷,千万不能再有隐瞒,明白吗?”
莫少衍连连点头,“好!我知道了,你赶紧去吧,辛苦了。”
刘广生从雅间出来,快步往楼下去,在大堂门口遇上匆匆回来的长福。
长福见刘广生出来,赶忙欠身道:“爷,追了一路,未追上那辆车。”
刘广生骂一声废物,接着说道:“备车,去刘相府。”
长福忙转身去做吩咐。
刘广生上车后,又担心刘津芮未回相府,对长福吩咐道:“让人去打探一下,看看三爷此时在何处?”
长福得令,掀起帘子,对随从传达刘广生的吩咐。
另一边,袁三赶车往东走,刚行到一个岔路口,胡锐吩咐道:“袁三调头,去洒金街。”
宁蔚不解的问道:“先生去洒金街有事?”
胡锐摇摇头,“无事,只是往那边绕一绕,避开追兵。”
宁蔚下意识的往后看,“莫少衍的人会追上来?”
胡锐说道:“莫少衍可能想不到这些,那个刘副指挥使有几分脑子,刚刚他那样子,分明是对咱们起了疑心,所以,咱们得防着点。”
袁三将车调转头,从洒金街,转到岁锦街,绕了个大圈,最后将宁蔚与胡锐送回七里街的三品轩。
下车后,胡锐又丢了一个银锞子给袁三。
袁三笑着收下,朝二人欠身道谢。
宁蔚与胡锐回雅间,将妆换了回来。
宁蔚推开窗往对面看了看,见益元药铺的门上贴了封条,看来是封了铺子。
胡锐探头过来看了一眼,笑着说道:“封了铺子,不错,小姐,咱们回府看热闹!”
想着赵氏焦头烂额的样子,宁蔚心情大好,“好!走!回去做点好吃的,晚上庆贺庆贺。”
宁蔚的话刚落音,门口响起敲门声。
两人对视一眼,宁蔚说道:“请进!”
房门推开,石景扬抬步进来。
宁蔚先是一愣,随即福身见礼。胡锐上前见礼后,知趣的退了出去。
石景扬拱手还礼后,说道:“接到乔石的信后,我就在这儿等你了。你俩在会仙楼遇上了刘津芮?”
宁蔚点点头,“是,遇上刘津芮,还有莫少衍与刘广生。”
石景扬说道:“刘广生在刘津芮手下做事,莫少衍求助于刘津芮,在我的意料之内。
阿蔚你放心,我已经有应对之策,就算是刘相府插手此事,黄恒远也难逃罪责,益元药铺卖假药的事都抹不了,就算药铺能保下来,也会因此被重罚。”
得知刘相府会插手此事,宁蔚的心立即悬了起来,担忧的问道:“这事,会不会给世子爷带来麻烦?
那什么,贵妃得盛宠,陈王与燕王又很会讨皇上欢心……”
提到这事,石景扬突然想到什么,指了指窗边的桌子,说道:“咱们坐下了说话。”
宁蔚依言,走到窗边坐下。
石景扬在宁蔚对面坐下,正想说话,门口响起敲门声。
石景扬侧头看向门口,扬声道:“进来。”
石景扬的话音落下,青山推门进来,手托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茶水果点。
青山进屋,笑着说道:“爷,小的给您送些茶水过来。”
石景扬点点头,待青山走近,石景扬伸手将托盘上的零嘴端来摆到宁蔚面前。
青山看着石景扬娴熟的手法,心里暗道,谁说他家世子爷是冰人儿?
说这话的人,只是没有瞧见他家世子爷暖心的模样……
石景扬见托盘上的东西放完,青山还哈着腰傻愣着,斜眼看向青山,轻轻的吭了一声。
青山回过神来,赔笑道:“爷,宁大小姐慢聊,小的告辞!”
起先,宁蔚并未察觉自己有何不妥,看到青山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后,宁蔚才意识到,自己与石景扬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有违礼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