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荷抬头看向宁蔚,指指垂头站在跟前的四人,问道:“大姐这是何意?好端端的,怎么给我送人了?我这翠雪阁,从来就不缺使唤的人呀。”
宁荷的心往下沉,面上依然傲慢至极。
宁府上下,谁人不知,宁二小姐吃的用的皆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身边伺候的人,更是要通过层层筛选,才有机会留在翠雪阁。
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得了来。
宁蔚漠视宁荷傲慢,似笑非笑的看着宁荷,看得宁荷浑身不自在。
宁荷心里骇然,安插眼线的事,她做得极隐秘。
这事,她单独交待给方容,连春妮夏雨几个大丫鬟都不知情。
人买进府不过半日,宁蔚就知道了!她是如何知道的?
宁荷越想,心里越不安,抬头遇上宁蔚的目光,心虚的移开目光。
“大姐笑什么?难道荷儿说错了?大姐的好意荷儿心领了,荷儿这儿不缺人手,大姐将她们带回去吧。”
“扑通”,丫鬟婆子齐齐跪下,哭着哀求道:“求二小姐收下奴婢(老奴)。
大小姐说了,若二小姐不收下奴婢(老奴),大小姐会将奴婢几个发卖出去。
二小姐你面慈心善,二小姐发发慈悲,就收下奴婢吧。”
宁蔚看看四人,“二妹妹的心最是宽厚,最是悲悯,一定不忍心将她们发卖出去,对吗?”
宁荷抬头看向宁蔚,“大姐……”
宁荷刚开口,宁蔚将她的话打断,“二妹妹,人我送到了,她们的身契你收好……”
“等等,大姐,我说了,我这院子不缺人手。大姐将她们带回去。”宁荷见宁蔚从枣花手里拿身契,忙出言阻止。
宁蔚停下手里的动作,笑眯眯的看着宁荷,“二妹妹别恼呀。”
宁荷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往后退一步,挺直腰板道:“我哪有恼?我只是告诉大姐,我这儿不需要人手。”
宁蔚往前一步,眉眼弯弯的看着宁荷,用只有二人才听得见的声音道:“我知道的,二妹妹从来都是奴仆成群,何时缺过人手。”
宁蔚的身子突然凑过来,逼得宁荷的头直往后仰,两眼愕然的看着宁蔚。“那大姐还给我送人?”
宁蔚定定的看着宁荷,依然满眼的笑意,不紧不慢的说道:“二妹妹猜,我为何将她们给二妹妹送过来?”
宁荷被宁蔚看得心里直打鼓,“我不知……”
宁蔚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二妹这是与我装糊涂呢?嗯?”
宁荷的心更虚了,目光躲闪,避开了宁蔚的目光,“大姐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宁蔚皮笑肉不笑的笑了一下,问道:“二妹妹听不懂?要不要我来提醒一下。
那什么,牙所的婆子,可是都招了。这可是人证,很重要的人证。
对了,还有你的那些打手,控制她们家人的打手,可都在我的人手上。
二妹还要装吗?
我打算将牙所的婆子以及那些个打手送到衙门去,再让他们出来指认容姨呢!怎么样?二妹妹觉得这个办法好吗?”
宁荷瞠目结舌的看着宁蔚,“你……”
“我怎么了?”宁蔚接过话问道:“二妹妹是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
二妹妹不会以为天下只有二妹妹是聪明人,别人都是傻子吧?”
宁荷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问道:“说吧,你想怎么?”
宁蔚往后退一步,似笑非笑的问道:“怎么?二妹妹不与我装糊涂了?”
宁荷冷着脸说道:“别废话,你想怎么?你直说?”
宁蔚笑着说道:“我想怎样?不是已经给二妹妹说了吗?我要将他们送去衙门。
我是看在咱们姐妹一场的份上,提前来给二妹妹说一声。
二妹妹好让奶嬷嬷容姨有个准备。”
宁荷脱口问道:“什么准备?”
宁蔚看白痴一样看着宁荷,说道:“当然是做好过堂的准备了。”
“你……”
宁蔚再次打断宁荷的话,“对了,我还要提醒二妹妹,容姨是二妹妹的奶嬷嬷,她的行为,在外人看来,可都是二妹妹意思。
二妹妹若在意自己的声誉。那二妹妹得好好想想,如何与容姨撇清关系。”
说完,宁蔚对枣花等人叫道:“咱们回去。”
宁荷得知宁蔚要告方容,急忙上前将她拦住。温言道:“大姐,请留步。”
宁蔚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宁荷,问道:“二妹妹还有事?”
宁荷赔着笑道:“大姐。咱们先进屋,坐下来喝杯茶,有话咱们慢慢说。”
宁蔚笑着摇摇头,直言道:“我可不敢在翠雪阁喝茶,还有,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所以,不用进屋了。二妹妹再会。”
宁蔚作势要抬腿离开。
宁荷笑着拉住宁蔚,“大姐,咱们姊妹间,有话好说的,对吧?
容姨她糊涂,做了不该做的事,当然,也是荷儿这个做主子的管教无方,都是荷儿的错。
还请大姐看在荷儿的面上,给容姨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饶她一回。好不好?”
宁蔚抬了抬手,将宁荷的手甩开,笑着说道:“不好!“
宁荷没想到宁蔚拒绝得这么直接,一点不给她面子,顿时有些恼了,板着脸问道:“那大姐想怎样?”
宁蔚嘴角往上抿,“我说得不够清楚吗?我想让容姨过堂。”
说完,宁蔚抬步往外走。
宁荷脱口说道:“一万两银子,大姐不再追究此事。”
宁蔚的脚步顿了一下,抬步继续往前走。
宁荷见宁蔚不同意,接着说道:“二万两。”
宁蔚继续往前走。
宁荷忍痛说道:“三万两!”
宁蔚转身看向宁荷,笑眯眯的问道:“二妹妹的声誉才值三万银子?”
宁荷跺了下脚,咬牙说道:“五万两银子,不能再多了。”
宁蔚若有所思的想了想,极勉强的说道:“五万两银子……有点少!”
宁荷怒了,盯着宁蔚道:“大姐,别太过份。”
宁蔚抬头看着宁荷,“这就过份了?你算计我时,可想过自己过份?“
宁荷避开宁蔚的目光,看向旁处,说道:“五万银子,不能再多了。”
宁蔚略作沉思,说道:“你的人,不能再寻她们的麻烦,包括她们的家人。”
这些人已经暴露,再没利用的价值,宁荷哪会再搭理她们?
“行,我应下了,大姐得说话算数,不再追究此事。”
宁蔚将手伸到宁荷面前。
宁荷看看宁蔚的手,肉痛的对方容道:“容姨,去取五万两银票过来。”
方容狠狠地瞪了宁蔚一眼,
宁蔚迎着方容目光,扬了扬下巴,淡淡的说道:“方嬷嬷这样子,好像有些心不甘情不愿,是舍不得这些银子吧?
既是这样了,那就算了,银票我不要了。方嬷嬷还是准备明儿去过堂吧。”
宁荷忙说道:“大姐不能出尔反尔,已经议定的事,怎能反悔呢?容姨,给大姐道歉。”
方容垂着头给宁蔚曲膝道:“大小姐,老奴知错了,老奴这就去取银票。”
说完,方容转身往屋里去。
不久,方容拿着银票回来,将银票递给宁荷。
宁荷接过来,数都未数,随手递给宁蔚。
宁蔚伸手接过来,随手翻看了下,全是宝丰钱庄的银票。
宁蔚当着宁荷的面数起来,五千两一张的四张,其余是一千两一张的,共三十张。
点清数额后,宁蔚拿着银票扬了扬,点头道:“五万两,没错!走了,回去了。”
宁蔚抬步往外走,枣花,桑叶跟着往外走。
走两步,见那四个丫鬟婆子还愣在原地,宁蔚回头问道:“你们不走,是想二小姐请你们吃晚饭?”
丫鬟婆子回过神来,赶忙跟着往外走。
一众人回到芳菲苑,胡锐从里迎出来,问道:“小姐,你们去何处了?”
宁蔚扬了扬手里的银票,“收账!”
胡锐看了看宁蔚手里的银票,笑着问道:“去翠雪阁了?看来收获不小,收了多少?”
宁蔚扬了扬眉,将银票给胡锐,“五万两,便宜她了。”
胡锐接过银票看一眼,随手还给宁蔚,“五万两,算不得便宜,还行。”
宁蔚抽了张一千两的银票给枣花,吩咐道:“拿这个去给常乐,让他去丰乐楼订两桌席面回来,柳苑一桌,芳菲苑一桌,就说我请大家伙吃饭。”
枣花脆生生的应下,“是,奴婢明白。”
枣花离开后,胡锐看看跟回来的丫鬟婆子,朝宁蔚抬抬下巴,问道:“这几人,小姐如何处置?”
胖婆子见宁蔚看过来,立马跪下身来,“老奴感恩小姐,多谢小姐的救命之恩。”
其他三人见了,纷纷跪下来向宁蔚谢恩。
胡锐沉着脸说道:“尔等还有脸求情?”
瘦高婆子哭诉道:“老奴知错了,老奴恳请小姐给老奴一个机会,老奴必定忠心耿耿,尽心尽职的伺候小姐。”
宁蔚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几人,直言道:“我对你们不信任。”
胖婆子伏下身道:“小姐,老奴真的知错,请小姐给老奴一个机会,老奴对天发誓,往后,一定对小姐忠心耿耿。”
两个丫鬟跟着央求。
宁蔚想了想,说道:“瞧你们可怜,那就给你们一个机会。”
四人听说能留下来,齐齐的朝宁蔚叩头。“多谢小姐给奴婢机会,往后奴婢绝不偷奸耍滑,不负小姐。”
宁蔚淡淡的说道:“记住你们今日所言,我会拭目以待。记住,我最恨叛主之人,倘若有谁敢吃里扒外,立即乱杖打死。”
四人齐声应下,“是,奴婢(老奴)记下了。”
宁蔚说道:“你们起来回话。”
四人谢恩后站起身来。
宁蔚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高瘦婆子曲膝回道:“恳请小姐给老奴赐名。”
新买回来的下人,能得主子赐名,那是福分。
几人极想得宁蔚赐名。
宁蔚看眼四人,想了想,指着瘦高婆子道:“你就叫秋娘吧。”
瘦高婆子立即谢恩。
矮胖婆子见了,赶忙问道:“小姐,那老奴呢?老奴也恳请小姐赐名。”
宁蔚看她一眼,随口说道:“你这般胖,就叫胖婶吧。”
矮胖婆子笑眯眯的曲膝道:“多谢小姐,往后,老奴就叫胖婶。”
两个丫鬟巴巴的看向宁蔚,“小姐,还有奴婢。”
宁蔚的目光落到灰衣丫鬟身上,说道:“往后,你就叫慧依。”
慧依曲膝道谢。
宁蔚转头看向青衣女子,说道:“你就叫青竹吧。”
青竹曲膝道谢。
宁蔚接着说道:“往后,你们听枣花与桑叶的安排。”
四人曲膝应下,“是,奴婢明白。”
宁蔚看了看几人,说道:“你们先下去,一会桑叶会来给你们分配事情。”
四人曲膝告退。
胡锐看眼走远的四人,转头看向宁蔚,笑着说道:“小姐终是心软了!”
宁蔚叹口气,说道:“都是可怜人,给人机会,也是给自己机会。”
胡锐抿嘴笑笑,说道:“也是,山不转水转,积些善缘,终是好的。不过,小姐明明年纪轻轻的,说起话来,怎么老气横秋的?”
宁蔚笑笑,说道:“有吗?”
“你感觉不出来?”
宁蔚摇摇头,随口说道:“或许是因为我在祖母跟前长大的原因吧。怎么样?那些人都处理了?”
胡锐说道:“小姐放心,交给乔石了,乔石会处理。
宁蔚问道:“秋娘她们的家人呢?都安全了?”
胡锐点点头,“都安全了。”
宁蔚说道:“先看看,若是这几人不错,就将其留下。到时,让她们与家人见见,也好让她们安心。”
胡锐点点头,说道:“她们能遇上小姐,真是她们的福气。”
宁蔚笑笑,没有多话。
桑叶端茶出来。
宁蔚示意胡锐坐,自己先坐下来,接着说道:“魏叔那边也安顿下来,我将米行交到魏叔手上。
再有几日就秋闱了,这些日子,咱们要盯紧赵氏与宁荷。今儿宁荷吃了亏,一定会想法子来对付我。”
胡锐将一杯茶放到宁蔚面前,“从今日的事来看,宁二小姐真不是省油的灯,往后咱们要小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