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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绅村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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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冤家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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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汉山带着邵大个去冀鲁豫边区送军粮,五挂马车拉的几千斤白面绿豆玉米面,还有药材布匹和猪羊肉。兰封县北边的考城县就是边区地界,边区政府设在山东东明。

    刘汉山就是一杆旗,名字是铁打的招牌,无论是考城县兰封县,那些老抬地痞流氓闻之禁声,见着低眉,只要说是刘大英雄来了,坏人心里打颤,以为是来找他算账。好人心里高兴,他们有了靠山。刘汉山坚信一路畅通无阻,无人敢拦路。他和邵大个一前一后押车,带着粮食布匹。没想到,没进考城县,就被几十个穿五颜六色服装的男女端枪围住了。

    “我们是考城县抗日游击队,你们马上缴械投诚。”一个30多岁的中年男人,穿一身灰布棉衫,头上戴一顶八路帽。

    刚才刘汉山还在琢磨,是谁这么大德胆子,敢拦路抢我的马车。一听说是考城县抗日游击队,心里落下一块石头。“原来是自己人。”再看那中年男人,更是哑然失笑。竟是兰封县保安团的副官王如意。

    王如意现在是考城县抗日游击队大队长,和庞媛媛一样的职位。他看是刘汉山和邵大个,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两人不好惹。以前两次打交道,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刘管家,来就来吧,还带这么厚重的礼物?”王如意故意开玩笑,给自己壮胆。

    “这是兰封县支援抗日队伍的军需物质。”刘汉山不卑不亢。

    “既然是给抗日队伍的物质,我们收了就是,你们办完差事回家吧。”

    刘汉山刚想应承下来,立马感到不对劲。考城县游击队和兰封县游击队是一家人,都是八路的队伍,把军用物资交给他们,有点不放心。亲兄弟,明算账。这样稀里糊涂给他们,以后算谁的,说不清。且不说以小人之心怀疑他们截留,就是他们送到八路军总部,凭王如意的为人,他们不会说是兰封县游击队送来的物质,一定会把功劳记在自己头上,瞒天过海,偷梁换柱,自己几个月不是白忙活了。

    他告诉王如意,兰封县县委书记张德祥一再嘱咐,要把这批物质送给边区政府,亲手送给杨司令。就不劳你们的大驾,我们自己辛苦跑一趟算了。

    刘汉山当时没有意识到王如意和张德祥之间的恩怨,当年王如意办事不力,张德祥一脚把他踢走,至今对张德祥一肚子不满。他不说张德祥还好商量,一说是张德祥,心里长满嫉妒恨。

    “回去告诉你们那位骚虎头张书记,就说这批物质归我们考城县了,我们代替他送给杨司令。”

    王如意指挥人牵马赶车,刘汉山一把抓住头车马笼头,对王如意说,兄弟,我们都是八路军游击队,咱亲兄弟明算账,丑话说在前面,这些物质是我们兰封县募捐来的,要亲手送到八路军手上。你从我们手里劫走送过去,算是你们考城的,还是算我们兰封县的。这是笔糊涂账,说不清,道不明。还是我们亲自跑一趟,不劳你的大驾了。

    两人僵持不下,最后折中,让刘汉山和送粮的队伍住下来,请示上级处理。王如意摆手,指挥手下,连人带车赶进附近一个院落。刘汉山没有和他们较劲儿,都是八路的事儿,没必要拼命。

    在考城县县委,刘汉山遇到另外一个熟人,张德祥当县长时的师爷余华嵘。当年余华嵘和张德祥在土山寨当老抬,两人因分赃不均,政见不合而分手。余华嵘净身出户,历经几次周折,最后在八路军部队站稳脚跟,当了团政委。没想到,张德祥后来也来到这个部队,当了他的副职。两人倒是抛弃前嫌,携手合作,将团长挤走,一个当团长,一个当政委。合作不到一年,两人又不知何因开始内讧,差点开枪夺命。上级领导各打五十大板,将他们调离岗位,分别到兰封和考城任职。

    余华嵘对张德祥更是满肚子意见。他直言不讳的对刘汉山说:“张德祥欠我的东西多了,这点物质折算成大洋,只能算个零头。”刘汉山知道胳膊扭不过大腿,抱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态度,将这批军用物质交给考城县委。自己带人马回家交差。

    余华嵘他让手下直接将白面卸车藏进库房,牛羊肉吃了,药品布匹拉倒集市上卖掉。以考城县委的名义,将三车杂粮面送到部队。边区政府还特别通令表彰了余华嵘,说考城县委募捐征粮积极主动,措施得力,成效明显,其他县委向考城学习云云。

    张德祥听完刘汉山说了事情的经过,跳起脚直骂余华嵘和王如意忘恩负义,不该这样踩着别人肩膀捞取名利。刘汉山戏谑道:“你们八路是锅杂烩菜,好肉烂肉小人恶人都搅合在一起。”

    张德祥一脸苦笑。

    边区政府正在招兵买马,扩充队伍,八路成立一个新的团职正规部队,急需军用粮食布匹药品。催促各县委加急征收军用物资送到边区。考城、杞县、尉氏几个县依靠各村保障一家一户征收,难度大,见效慢。兰封县有刘汉山做后盾,直接从户家募捐,一步到位,省了不少力气。

    张德祥急于在边区政府和八路军杨司令面前显摆自己的能力,物质备齐,催促刘汉山送到冀鲁豫边区。

    这次张德祥制定了周密的计划。他让刘汉山带车走在前面,张德祥和庞媛媛带领骑兵队尾随在后。王如意不知道张德祥有马有兵有枪,只道各县委基本一样,书记单枪匹马光杆司令,县大队新收几个新兵也成不了气候。鸡上树牛回家的时分,他又一次在老地方伏击了兰封县车队。还没有等他笑出声来,早在一边埋伏的张德祥带领骑兵队将他们包围缴械。

    “回去告诉你们余书记,把上次劫走的东西折成三千个大洋给我送来,要不然,送你们到边区政府,以破坏抗日的罪名摆置。”张德祥将王如意放走。

    王如意狼狈不堪地找到余华嵘,说遇到敌军骑兵连,把游击队全干掉了,军用物质也给劫走。余华嵘信以为真,三根鸡毛求救信发出,派人骑马去边区政府报信,请求八路军正规军出兵围剿。

    新成军的八路军新六团接到命令,一千多官兵倾巢出动,在考城到东明的路上设伏,看到张德祥的骑兵队过来,机枪步枪手榴弹狂风暴雨般地砸过来,那些老抬们都是老油条,看到两边坑渠里人影晃动,急忙下马隐蔽,呼唤战马倒地,人寻找树坑洼地还击。这通弹雨突降,有死有伤,对部队战斗力削弱不大。八路军新部队还没有形成战斗力,好多战士没有枪,只是大刀长矛。老抬们手里长短枪都有,又是久经沙场,两军对垒,相持不下。走到前面的刘汉山和部队领导联系,告诉他们是兰封县游击大队,带领骑兵送粮护卫,双方这才知道闹了误会。

    张德祥见到杨司令和边区崔书记,如丧考妣,哭得一把鼻子一把泪,把前次物质半路被考城劫走的事儿说了,实实在在告了余华嵘王如意一状。杨司令对此很恼火,说余华嵘和王如意是家贼难防,必须严肃处理。两人双双被降职处理,调离考城县,这为刘汉山和张德祥以后不幸埋下祸根。

    解蕊凝单身没嫁的时候,她喜欢刘汉山,可是樊玲珑在,她没能鸠占鹊巢。等刘汉山单身,成了钻石王老五,解蕊凝又结婚成了家,再回头已是千山万水,这就是传说中的有缘无分,老天不让他们成为一家人。解蕊凝常常为此懊悔,她在南京居住,不断找茬,闹事,希望吴业廷厌烦她,写一封休书休了她,这样她就可以回娘家重新嫁人。吴业廷对解蕊凝喜欢到骨子里,无论你怎么闹如何闹,人家不急不闹不上火,照样对你如日常。

    结婚第二年,解蕊凝生了个女儿,夫妻二人围着小人忙活,算是安静下来。待女儿会走路,解蕊凝以带孩子回娘家为借口,回到兰封县。到家第二天,忍不住相思之苦,直奔后白楼去找刘汉山。

    刘汉山看到解蕊凝母女的欢喜,是从内心往外溢出的趵突泉泉水,不可控制。抱着那个刚一岁却笑得让人心醉的小姑娘,刘汉山那一双大手,托着精致的小人,舍不得放下。

    “给你当闺女吧。”解蕊凝说。

    “好啊。选个好日子给俺闺女成礼,买个胳膊镯,戴个银项圈,让她干娘做桌好菜,请大家来喝喜酒。”

    刘汉山说得干娘,本意是指冯春娇,不料,这一下把冯春娇酸着了,不阴不阳地说:“我那能当得起她的干娘,还是你和她亲娘操办吧,我情等着喝酒吃菜。”

    刘汉山尴尬地笑笑,又逗上了小姑娘。

    冯春娇坚定地认为,这个小姑娘是刘汉山的亲闺女。冯春娇似乎得了失心疯,看见刘汉山和女人说话,她就莫名地一股火上窜到头顶,打鸡撵狗,指桑骂槐,非折腾个浑身散架方才罢休。她最见不得解蕊凝来找刘汉山,只要来了,她非要哭闹得如同唱一曲《卷席筒》,让人先哭后笑,弄不清到底是喜剧悲剧。

    刘麦囤曾问过刘汉山,那个叫真名吴颖欣,刘家叫她刘颖欣的姑娘,是不是我的亲妹妹?刘汉山支支吾吾说,这事儿隔皮不断瓤,谁也不敢下断定。不管是不是亲的,我看着亲就行。刘家一直把她当成自家姑娘,只要从南京回来,一定住在刘家,解蕊凝拉不走。

    刘汉山喜欢孩子,他的梦想就是家大业大,儿孙成群。樊玲珑只给他生了一个儿子,这让他有点缺憾。后来,孔留根生个儿子孔伯成,不到一岁,又认到刘汉山面前为义子,成了刘麦囤的干兄弟,改名刘百成。据说,刘汉山承认不承认的干儿子干闺女有七八个,而刘家真正承认,至今未断亲的只有这两个。

    为了刘颖欣,刘汉山真的生了几次气。冯春娇多次撒泼打滚,为那个一岁的黄牙小孩儿找茬,刘汉水刘汉俊差点联手揍她。男女有亲密关系这种事儿,越是亲近的人,越要装作不知道,心里清楚对别人也说不知道,替自己人隐瞒,这就叫包容。男人有十几个百十个情妇,他老婆打烂牙齿往肚里咽,也不会和别人说他男人的花心。女人到处告状,把她男人的糗事儿说出来,断定是不跟这个男人过了。冯春娇不计后果捅刘汉山的软肋,揭这个锅盖,就会引起吴家解家和刘家三家打乱仗吵架生气,甚至会有人伤心送命坐牢打官司,她自己得不到任何好处。这让刘家人认定,冯春娇是外人,和刘家隔着一层皮,这个女人事儿妈,以后她会带来更多的祸根,坚决不能要。还没等到我几个爷爷清理门户,冯春娇就出事儿了。

    胡萝头和王二好汉打了一仗,因为什么事儿无法考证,反正都是扯淡的事儿。老抬们手里有枪,脾气就像跳蚤,一摸就蹦。或者几句话不顺气,喝酒失礼,或者因为争风吃醋抢女人,一言不合就瞪眼,二话不说拔枪就射。双方部下出手相帮,最后打成乱仗。

    胡萝头没有占到便宜,他现在的卫兵没有冯春娇徐大风的能耐和胆量,王二好汉几个冲锋,就把他十几个手下干翻。胡萝头多处负伤,只剩一人一骑,逃窜到后白楼。

    那是一个雨夜,刘汉山和冯春娇还没有休息,正在为刘颖欣是谁的孩子争论不休。胡萝头如电量不足的收音机,声音微弱嘈杂。在门外喊叫:“春娇,救我。”

    刘汉山在东院厢房,距离大门口隔着几套房子,夜雨不小,打落在树叶房顶,除了雨声,偶尔几声驴叫狗吠,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胡萝头几声求救,在屋里的冯春娇居然听到了,她疯了似的抓起蓑衣跑到门外,把半死不活的胡萝头弄进屋里。

    刘汉山再见到冯春娇的时候,已经是一具冰凉的尸体。

    据胡萝头回忆,冯春娇听说是王二好汉将胡萝头打伤,气得浑身发抖。在刘汉山找医生为胡萝头医治枪伤的时候,冯春娇找出枪弹,备好马匹,顶着秋雨出了孔家大院。她只身来到王二好汉的居住地,和那帮人打了半夜,被她毙掉的有十几人,最后被对方神枪手一枪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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