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几父子二人打马来到了堤岸旁。
泽宇小小年纪,骑术却相当了得。即便克己在前打马快跑,小泽宇也只是稍稍落后。
克己也是有心前来观看,看看自己当年曾经登岸的地方还能有多少当年的影子。
克己与泽宇下马观看,当年搁浅的巨舟如今几乎面目全非。
很多都只剩下船的龙骨。
船上的木板等有用的大都被人拆下来运回家里了。
“父皇,你当年就是从这里登陆然后夺取的定州么?”
“正是如此。当时父皇下令将父皇带来的所有船只在此搁浅,就形成了一个个天然的城堡,少了很多修筑工事的时间。”
“父皇是担心直接进攻西京会腹背受敌么?”
“确实如此。”
“我要是真州守将,我就进攻惠州。反正也是一座孤城,还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
李克几不禁冷汗直流。
当年自己带走了整个南朝最为精锐的玄羽卫跟长河军,如果真州守将真的进攻惠州,那么结局可能真的会不一样。
攻敌之必救,而且当年我将所有的船只都搁浅在定州的岸头,很有可能心有余而力不足。
看来泽宇在军事上也有一定的天赋。
原来一直担心泽宇性格过于阴柔,如今看来或许只是因为泽宇有些内向。
“皇儿,等将来父皇再上战场杀敌,父皇一定带着你一起。”
小泽宇一听非常的高兴。
跟父皇一起并肩作战,一直是泽宇的梦想。
如今父皇亲口应承,毫无疑问,这也是父皇对自己的认可。
“如今四海升平,想打仗的愿望怕是难实现了。”
“主观上我们不希望有战争发生,因为那会对一个国家包括他的百姓带来严重的损害。可是我们也不害怕发生战争,任何人敢发动战争,朕一定第一时间带人灭了他。”
泽宇对父皇的话深信不疑。
父子二人骑马缓缓回到了定州。
泽宇心中暗想,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除了亲身体验,任何人也无法用准确的语言来概括自己此时的心情。
克己看着泽宇,他知道,终有一天,泽宇会取代他成为这个国家的守护者,目前看,泽宇是完全合格的。
这是克己最欣慰的地方。
克己的仪仗在定州停了一天,此后便度过长河进入了惠州地界。
“父皇,这里可是你当年抗击北军然后又以此为跳板进攻北境的么”
惠州确实给了克己很多回忆。
好的不好的,这是此后克己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没有获得过的。
“是的,这是此生留给父皇最多回忆的地方。”
小泽宇还很难体会父皇话语中的含义。
只顾着到处玩耍了。
过了青州前面就是达安了。
离开了惠州,克己的仪仗又向前行了两日。
这一路走走停停差不多已经行了二十日左右。
戒急或许已经知道了我将要到达达安了,克己心中暗想。
其实,自打克己离开西京,这一路上行动的轨迹瑞王都知道。
毕竟皇帝出行这么大的仪仗想要知道皇帝的行踪这太容易了。
“子昂,皇上马上就要到青州地界了。”
“殿下可要去青州迎接圣驾么?”
“我给陛下上过折子,原本打算在惠州迎接陛下,可是陛下让我不必费心,留在达安即可。”
“既然如此,殿下就在郊外迎接圣驾也是一样。”
“正是。”
两个人均有些忐忑。
瑞王是因为此次对他来讲事关重大,万一有个闪失,便是人头落地。
而陈子昂是因为担心。
自打上次瑞王跟他说完,并给他派了个贴身保镖,子昂就再也没能单独待过,更别提什么通风报信了。
陛下会不会多带些人手过来呢?
“子昂,我所谋之事你应该知道了吧。”
瑞王突然问道。
“当然。”
事到临头,两人倒是能心平气和的聊起此事。
“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殿下,从你那次领我去陛下的行宫,我就隐隐察觉到殿下似乎要在陛下回乡祭祖的时候有一些举动。”
“嗯,从小到大,我就跟大哥更亲厚些。长兄如父,所以对于大哥的死我一直难以接受。”
“殿下难道从那时候就开始着手今天的行动?”
“那倒不是。我原本的想法是回到封地,然后慢慢经营,直到有一天羽翼丰满了再自立为王。”
“可每天都被仇恨折磨,我实在无法再等了。碰巧这次皇帝要回乡祭祖,所以我就打算行动了。”
原来如此。
“确实每天都背负着仇恨人早晚有一天会崩溃的。”
“是的。我母妃的死,大哥的死,都是因为李克几。”
提到李克几这三个字,瑞王浑身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脸也因为激动而有些扭曲变形。
“你看看,我刚一提到这三个字,我的身体便成了这个样子。”
怪不得瑞王一直以那个人做为称呼,子昂心中暗想。
“这个怪病折磨我很久了。从我十岁开始一直到现在,只要有人在我面前提起那三个字,我便是这种反应。有时还会呕吐,浑身抽搐。”
陈子昂甚至有些开始同情瑞王了。
一个人从那么小的时候便要忍受这种苦楚,那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来的。
“所以我无法再等了。不管事成与否,我都可以解脱了。”
说这话的时候,子昂明显感受到瑞王有一种身心放松的感觉。
“我所有的计划都很周密。
我有好几个预案。
但是你的突然回来,我感觉我的所有布置都有可能功亏一篑。”
陈子昂心中一凛,难道瑞王要杀我灭口么?
“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子昂。”
瑞王淡淡的说道。
“我曾无数次的对自己说,我应该杀了你。可是后来我想,不论如何,你的到来自有天意。如果此事我不应该成,即便杀了你,我可能最后也会失败。”
事实确实如此。
自打我发现宋二在瑞王府当差,直到我找到听雨轩,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是安排好的。
瑞王说的对。
天命如此。
皇上的命,瑞王的命,还有我陈子昂的命。
“殿下不必多虑,一切就将尘埃落定。”
两个人平平淡淡的聊着,仿佛这是一件最普通的事。
可谁能想到,他们聊得却是一个人的生死,一个王朝的更迭。
“是的,再有不足十日,一切都将揭晓。”
瑞王说的话总是淡淡的,一如他脸上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