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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仙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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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仰人鼻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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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姝愣愣的上了马车,愣愣回了清槿院,由着玖柚和柒婤伺候着沐浴,柳姝感觉今夜的水格外烫,从她的脸烧到脖子,玖柚和柒婤面面相觑:“姑娘,今晚水温不烫呀,姑娘的脸怎地这般红?”柳姝依然愣神,柒婤又低低的唤她,柳姝方才回过神来:“玖柚和柒婤,稍后你们重新梳妆。”

    “啊?姑娘累了一整天了,怎地还要出门,”玖柚担心道,“姑娘要是还要出府,我和柒婤得跟着,姑娘身边没有我们伺候怎么成?”

    “傻玖柚,我要去一趟祖母院儿里,”柳姝被柒婤扶着擦干发丝间的水,“待会无论发生甚么,你们都不要出声,更不许帮我说话。”玖柚和柒婤皆应是

    柳姝至主母院里时远远听见柳昌升亦在,柳姝跪下依次向两人行四拜礼,太夫人见今日柳姝如此庄重,不由疑惑:“阿姝今日怎地行这般大礼?”柳姝看向太夫人身边的毓嬷嬷,毓嬷嬷便去院中将丫鬟婆子们都遣了去。

    “祖母,父亲,阿姝不孝,在此谢过柳家数载养育之大恩大德,阿姝无以为报,阿姝虽并非柳家子孙,祖母和父亲却待阿姝如亲生子孙……”柳姝缓缓一叩首。

    “阿姝!”太夫人低喝了一声,凛然的目光看向柳昌升,定是她这媳妇合着罗姨娘房里的那两位姑娘欺负了阿姝。柳昌升的眸中闪过一丝无奈和迷惘,他哪里知道,儿子可没有作甚么呀。太夫人复又看向柳姝:“你想说甚么?”

    “请赎阿姝无法回报柳家的养育之恩,阿姝想近日便搬出柳府出去另寻一处宅子居住。”柳姝弯着身子并未起身。“柳姝,你知道你在说甚么嘛!”柳昌升终于难以掩饰住内心的震惊,低喝道,“你这是要和我柳家断清干系了!你这是翅膀硬了!”

    “阿姝自知与柳家并无血缘关系,祖母和父亲不过是受师傅所托,柳家抚养阿姝十五载阿姝莫敢忘,”柳姝蓦地抬起头一字一句道,“阿姝身上留的是於奚的血,日思夜寐,临深履薄,惶惶终日慎恐牵连柳家。”

    “阿姝,你还记着於奚?”太夫人低低道,眼里皆是悯忧,“你莫不是还在查……”

    “阿姝不敢忘亦不能忘!”柳姝跪行一步对着太夫人道,“祖母,柳家不能受我牵连,父亲,”柳姝看向柳昌升,“您就让我搬出去吧!”

    “你自己宁愿背着家国仇恨过一辈子吗?”太夫人起身道,“你可思虑清楚了?你及笄后又当如何?你的婚事又当如何?你莫不是还要查明当年真相报仇雪恨?”

    “母亲,当年儿子可就是防着今日之事发生!儿子便是知道此子便是放不下那荣华富贵的生活,”柳昌升亟亟看向太夫人,“您却执意要让儿子收养她!”

    “闭嘴!”太夫人呵斥道,“她师傅韦正叁的母亲乃是我之密友,再说,我又如何能忍心阿姝孤苦无依。”

    “父亲,出了这柳府,阿姝与於奚之事便再不会牵连于柳家!”柳姝复又朝太夫人四叩拜,“还望祖母饶恕,以后阿姝便不能在祖母跟前伺候了。”

    ***

    至大昌立冬前夕,刑部与大理寺联合通奏,庆清伯余懋借由纳贡为由,与吏部尚书余柄践借官职之便利,伙同鳙淮的知府董勃和郍州知州周参,及楚凤祥楚家,鱼肉郍州,对郍州剥削蠹蚀,侵夺民产,凌虐疍户,计其所得,入宫不过一二,充入余家私橐十之八九,所犯种种证据确凿,罄竹难书。

    鳙淮巡按御史贾文鉴更是上奏,曰:“郍州采珠一事耗资巨大,得珠百两,疍户却要一应承担箩筐等工具。采珠所用的珠筐,三四寸的缆需得数十壮年收放,采捞艚船每只需驾夫半百,役费浩大。采珠者需足系大石,以绳坠下采蚌,或水宿于岸死于疫疾,或葬身鱼腹,莫可数矣。”

    据鳙淮巡抚柳浦上书,曰:“郍州采珠的昀珠场旧时设立的厂房和排棚皆已经毁坏,为购置艚船、竹箩和珠筛等一应工具缺乏,知府董勃和知州周参伙同奸户豪民除家强制坐派于疍户,动辄诬告疍户盗珠,勒收银两,不从则将其逮捕殴詈鞭笞至死。鳙淮的知府则屡屡谎报贼情,实乃索取国帑民膏。”

    永荣帝览其奏龙颜盛怒忿詈:“汝等阴诡狗彘!”即刻敕谕削去庆清伯余懋爵位封号,夺余柄践吏部尚书之职,将余懋和余柄践磔之于市,锉尸枭示,余家余魁钢和余穹等百余口悉数论其罪责收斩或充奴,并抄没其产。又令鳙淮巡抚柳浦不分首从,鳙淮知府董勃和郍州知州周参皆解任革职,同楚凤祥斫杀怠尽,抄没其产。

    柳姝收到贾文鉴的的来信时正于玉笙楼内喝茶,裴宓亦看完信道:“如此又该有多少百姓免遭其害。”裴宓看向柳姝:“六皇子李澧瓒恐怕等不及要将太子李彦淳踩在脚下了,近日甚喜结交貂珰,酬酢周旋,且广结术士、山人、缁黄之流。”

    “这六皇子李澧瓒有一最致命弱点,”柳姝起身看向廊檐外,“那就是太过高调。他手中可有不少好棋,三司中便已有两司在手,可他依然不知足,飞扬跋扈,生怕无人不知他有夺储之心,”柳姝转过身问道,“血湮那里可有甚么消息?”

    “这十二皇子李霖璴压根就是个呆子,六皇子李澧瓒竟拿着这样一位同胞兄弟当枪使,正于朝中笼络人心,散播谣言呢!”裴宓笑道。

    柳姝不禁窃笑:“蠢货,且不说这礼部尚书熊崧两方皆不站,便是这曳都世族故家还有那些个士大夫们,哪个不是将‘礼仪仁孝’挂在嘴边,怎会同意废嫡立幼?不过,六皇子李澧瓒此举亦不失个办法,太子名声尽毁,再有了内阁的那位辅弼大臣,此事亦不是没有成的可能。”

    柳姝又踱步回桌前道:“且让他再折腾些时日吧,扬焘你便派人保护他回去鳙淮吧。”

    柳姝又让裴宓我与她聊了些当年於奚存留的线索便出了玉笙楼,出来柳姝便觉有人跟着,她寻了一阴暗角落站定:“出来!”

    “师姐,主子有请。”巷子尽头出现一女子道,柳姝上前道:“你先回,我稍后便去。”

    “主子吩咐了,让子妤带着师姐即刻去。”

    早些时刻孜菂派人来给柳姝传话,沈逸珩约她这个时辰相见,此时十一皇子李鉴琮却来请她前去相见,不知是否有急事,柳姝只得跟去。

    入了李鉴琮的府邸,柳姝穿过一廊檐处,便顿觉药香刺鼻,走过廊檐尽头却见李鉴琮却在庭院里亲自修剪着花草,他一袭青色宽袍,背影清瘦单薄,略显孤寂。

    柳姝行至李鉴琮身后询问:“殿下,可有急事?”李鉴琮嘴角微扬,放下手中的剪子,看向柳姝笑道:“这木芙蓉开得正盛,上前来瞧瞧,可好看?”柳姝迷惘的眉心一蹙,唤她来便是只看这花草?柳姝缓缓上前问:“殿下喜欢养花?”

    李鉴琮闻言眸光一滞,问道:“你不喜欢?”随即又恢复了浅浅笑意,指着院里那一片明晃晃的菊花,“那这万寿菊呢?”柳姝复又看向万寿菊,今日这李鉴琮着实新鲜,唤她来只为赏花,柳姝调笑:“殿下,您可是有何事吩咐我去办?”

    “今日便是要你在这赏花。”李鉴琮专横的看着柳姝道,见柳姝眸间皆是不解,又颓唐道,“亦有要是与你相商。”

    “殿下还在服药?”柳姝闻这院子浓浓药味,想来李鉴琮还在用使身子消瘦的药物,却还要用这补身子的药成日往里灌,“是药三分毒,殿下如今倒可停了。”李鉴琮进厅的脚步一顿又缓缓进了厅内:“六哥未除,太子未倒,如何可以松懈?”柳姝跟着进了厅内:“殿下此时应该调养身子才是,你的身子最忌寒凉,切不可如今日般穿如此少站在风口。”

    李鉴琮落座笑道:“如若没有这幅身子,自怕父皇亦要将我掐死作罢了。”李鉴琮此话一出,有觉不妥,低低咳嗽起来,柳姝上前递上茶水:“我有一事想问殿下。”

    李鉴琮见柳姝神色急迫,似是想要早些离开,不肯落座,便不急不缓的点头让柳姝坐下问他,柳姝只得缓缓坐下道:“礼部尚书熊崧可是殿下之人?”

    李鉴琮眉间微蹙,用绢帕擦拭嘴角,森然看向柳姝:“你当真以为我李鉴琮能有如此大的本事?我不过是仰人鼻息,苟延残喘罢了,魅翊阁内皆是女子,你可知是何人创办?又为何会落入我手中?早些年魅翊阁内弟子皆是由婺山派叛逃而来,我母妃便是其中之一,而后她为了能与婺山派少主私奔便叛逃了婺山派。”

    “先帝建立大昌前,父皇正跟随先帝征战沙场,而后他便看上了我母亲,横刀夺爱,将我母亲虏获,用婺山派少主性命要挟将我母亲留在他身边,可又隔了不久我母妃便设计逃脱了,直至父皇再在找到她时她已经有了身孕。”

    柳姝眸光森冷,李鉴琮的母妃吕昭仪为了保住身上胎儿只得隐瞒,可等他五哥越长越大,其容貌却与永荣帝无半分形似,于是永荣帝便将五皇子活活掐死,又将李鉴琮的母妃吕昭仪囚禁至死。

    “母亲死后我手上才有了魅翊阁,我手上亦只有这魅翊阁,我母亲自小便失了双亲,我何来戚家世族辅佐?”李鉴琮眸光寒凉而又沉敛,语气却温和若春日的风,好似发生的种种皆与他无关。

    柳姝涩然,心中瑟瑟,荡涤起一抹惨淡和悲伤:“殿下……”

    “沈二公子,您不能进去……”庭院传来丫鬟阻止的急切声。柳姝亟亟起身朝庭院望去,沈逸珩正不顾丫鬟拦阻大步经过廊檐朝厅内趋步而来。柳姝眉间微蹙,看向面色黯然的李鉴琮。

    “你便是来这等我的?”沈逸珩大步站定在柳姝面前,神色灼然道,“我可从未给你带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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