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口抓着渔网的手有些颤抖,眼睛盯着距离自己越漂越近的老工人,心里一遍又一遍的演示着撒网的时机。
这次可不是捞河鱼,捞河鱼的时候,孟口甚至可以闭着眼随意的将渔网扔进河中,反正怎么扔最后都是十来斤鱼。
这次网的是一个一百来斤的人,更是自己活下去的希望。
“嘿!”
孟口对准老工人飘来轨迹的前面半个身位扔出来渔网,随后猛然转身握紧木浆拼命的划动。
捞河鱼几年来,孟口深知这一刻有多危险。
无论有没有精准的网住老工人的躯体,十几斤渔网落入水中的瞬间,会有一个下沉的拉力,再加上河水逆流,一个不小心就会扯着船体倒行。
孟口划船的胳膊传来剧烈的疼痛开始抽筋,木船只是一点一点的往前挪动。
有种自己拖着一辆卡车前进的感觉,孟口心里明白只要坚持住这一小会,就会变得轻松。
孟口一只脚抵着船板,另一只脚向后抵着船尾,咬着牙身体往前倾,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木船终于开始随着木浆的划动前行。
看了一眼船后拖着的渔网,月色下渔网内一件黑白相间的衣服,衣服下面好像还有个黑色的影子。
“啊!啊!啊!”
孟口大喊三声,两岸草丛中熟睡的小动物惊的四处乱窜,这喊声似乎要把这么多年的不满都发泄了出来。
“买狗屁的柴油马达,老子要换个铁皮船,带发动机的那种!”
孟口随手揭开了绑在船身上的绳索,心里想着天亮以后再回来收取,这样能减轻一些重量。
一阵寒风吹来,孟口感到脸上刺骨的冰凉,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竟流了这么多的眼泪。
鬼头湾距离孟口村子有将近二十里路,不过距离小王村只有十里路。
孟口浑身上下散发着热潮,感觉全身有使不完的力气。
一个半小时之后,孟口的木船停在了小王村沙场的码头。
孟口将缆绳系在缆桩上,抬手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忽然一阵头晕目眩,连续一个多小时的剧烈运动,一瓶二锅头的酒劲终于上头。
“沙场的人,出来干活了!”
孟口倒下之前,冲着不远处沙场的院子大吼了一声。
待孟口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他躺在一个陌生房间里的木床上。
孟口晃了晃发胀的脑袋,透过房间的窗户看向外面,才意识到自己这是在沙场工人宿舍里。
沙场一个搭着草棚的角落,站着许多的人。
当孟口推开房门走到院子之后,所以看到他的人眼神里流露着不同往日的光彩。
往日有些人看到孟口的时候,眼神中透露着不加掩饰的嘲笑。
这次却不一样,孟口从他们眼神中感到震惊和一些的崇拜。
“醒了啊?真没想到啊,孟口,我老张佩服你,你是真的牛!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去过鬼头湾,还屁事没有回来的人。”
“呵呵,嘿嘿,哈哈哈哈。”
孟口躺在自己家的土炕上傻笑,沙场的张老板真的给了自己一叠钱,围观的人群都露出羡慕的神情,再也没有人用以前的眼神看自己。
“他奶奶的,奇怪了,拖回来两个人,我竟然没有感觉。”
孟口醉倒之后,随着他的喊声,沙场的工人跑出宿舍发现了他的木船。
很快就有人发现孟口船尾渔网里推着老工人的躯体。
几人合力将渔网从河里拖出,竟发现渔网中不但缠着老工人,还有另一具年轻女性的尸体。
老工人的尸体已经被河水泡的发胀皮肤苍白,而那具年轻女人竟如同睡着的活人一般,完全看不出来是被水泡过。
大伙猜测着,可能是落入水中没多久的原因,索性就派人报了警。
警察来了之后,开着警车在前后几个村子做了打听,都没有人口失踪。
这就奇了怪,无人认领的尸体带回警察局也不现实,医院太平间也不可能给你摆放太久。
后来还是村长出了个主意,小王村和张村之间有个废弃的砖厂。
可以将女人的尸体先摆放在那里,派两个人先帮忙守着,等着家人来认领。
办案民警一听这主意可行,就安排人将女人的尸体先送到了砖厂,同时留下两个年轻民警看守。
随后,公安在沿着黄河的几个县城,发布了寻人启事。
这个砖厂据说清朝的时候建成的,专门为县里修建衙门烧青砖,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废弃了。
废弃的砖厂里住着一个流浪老头,这个老头具体什么时候流浪到这里,没有人知道。
老头一身破烂不堪的衣服,手里总是拿着一根旱烟杆子,村子里的人都朴实,对于他住在废弃的砖厂,也没有人会去多说什么。
在孟口印象中自己很小的时候,这个老头就住在砖厂。
老头总是黑着一张脸,偶尔会从村子里路过,遇到人们打招呼,从来都不理会,大家都怀疑这个老头是哑巴。
时间久了,大伙也没能知道老头姓啥叫啥,索性都喊他砖爷。
砖厂有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院子里有两间窑洞,其中一间窑洞住着砖爷,另一间窑洞闲置着。
民警们到达废弃砖厂的时候,砖爷正坐在院子里抽着旱烟,对于他们抬进来的女尸,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女尸被安顿在院子里废弃的木棚里。
留下的两名民警看了看闲置的窑洞,还不错,里面干干净净的,住人完全没有问题。
年轻民警告诉砖爷这里要被征用几天,安放一具落水的女尸,叫他不要害怕,他们会留下来住在隔壁的窑洞。
砖爷自顾自的坐在院子里抽烟,完全当年轻民警是空气一样。
好在来之前,村长跟民警们说过砖爷的事情,年轻民警也没有多计较。
两人商议一阵,一人留在砖厂,另一个人驾车去城里取被褥和一些生活用品。
留下的年轻民警看了眼坐在院子中央的砖爷无奈的摇了摇头,在院子里四周转了转,生活设施还挺齐全,炉灶柴火都有。
只是他没有留意到,抽完旱烟往窑洞走的砖爷,看了眼院子角落的木棚,眉头皱了皱,一副尽是麻烦事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