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山竿后，逐渐下落，热闹的街道也开始人影减缓。
谢秦双目惊瞪着，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
就在刚刚，想明白了什么。
如今的自己是残缺的，少了一缕神魂。
不仅如此，自己还是曾经“自己”的心魔。
这一切，让此刻谢秦有些无法接受。
一旁另一个自己，从体魄离开，他的融合，是为了让自己感受到，神魂残缺一缕。
并告诉自己，“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被心魔击溃，然后成为主导占据对方。这一点你要明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谢秦淡淡一句，“但我是被分离的。”
另一个自己笑了笑，“这是好事，不是吗？”
谢秦苦笑一声，“自然是，不然我现在也不会在这。”
数十万年前，那个逢路，就是自己的师傅无疑。曾经的自己就和他认识，也就是为何，自己现在会是他徒弟的原因。
基于某种原因，他让自己重新在人世间出现。也是这样，也许不是。这都是谢秦的猜想。
不过当年自己和他是好友，有一次为了救他，与那个黑袍人一战，最后被抽走一缕神魂。
之后的“自己”把心魔分离，由于神魂少了一缕，心魔也是残的。
谢秦遂问一句，“残缺的我，是不是没法破境了？”
另一个自己回应道：“除了最后一步走不了，剩下的境界，还是可以的。”
所谓最后一步，谢秦刚才已经看到了。
数十万年前的自己，已经走到了。那个黑袍人也走到了。三教之祖也走到了。
那场斗法，宛如天地撕碎，虚幻真实。
谢秦回想起大师姐说的第三件事，师傅曾和大师姐说的话，大师姐提起的那些话。
对于过去如今，似乎看得更加清楚。
“是这样的吗？”
一旁另一个自己抬头看天，整个缥缈的身形逐渐消散，“我该走了，以后也没机会见面了……”
谢秦惊起，看向对方，“你还知道什么！走之前多说点！”
另一个自己笑了笑，“我知道的，都是你知道的。”
那张和善的笑颜烟消云散。
谢秦看着无影无踪的对方，静静坐着。
心里想了很多，过去未来，那无尽的岁月，和那个“自己”。
天地灵气涌来，所有人看不见的风云变幻，不是那么惊天动地，也是轰鸣浩荡。
大音无声，诸相即自己。
这个身体吸收所有的灵气，体内气海翻涌，经脉涌动，已经吸收不下，开始不同蔓延冲出。
谢秦依旧静静坐着，整个人神情气态没有任何改变。
这一刻是破境的景象，但对于他而言，似乎不太重要了。
“咚！”洪钟大吕之声，振聋发聩，醒神入耳。
这一声，整个两壶镇的百姓凡人都听到了。
所有人停住了，客栈的小二环看周遭，摆摊道士惊诧不已，路上的妇人四顾张望。蓦然回荡，余音绕梁。
破境！
谢秦平平淡淡的进入合体境，为何说平淡？几乎所有人破此境都是何等天地异象，惊天地泣鬼神，唯独他此刻的破境，对于别人来说就是静静坐着，顿悟了什么就破境。
————
玉皇城，凌霄宫
两人撤去了神通窥探，一头雾水。
然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她们不理解，谢秦怎么破境的啊？他看到什么了？为何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挣扎痛苦，暴怒绝望，最后浴火重生。
“这种破境，我只在佛家老僧悟道中见过。”大师姐感叹道。
戌十一叹言：“我早就觉得他比和尚还和尚……”
“诶，没意思。”大师姐冷哼一声，“本还想看出好戏，看他怎么死去活来的，结果，就这？”
戌十一嘴角微扬，得意道：“看到你吃瘪，我就高兴，我都说了，我这个师弟，绝非寻常，你那些蛊惑人心，草蛇灰线的招数是变不了他一点心性的。”
大师姐瞥着个眼，“什么你这个师弟？不是我师弟？他这样有什么好？我偌大个家业谁继承？你是知道的，如今手眼通天，为此谋划多少。”
戌十一无所谓道：“关我球事！”
此刻，整个内堂氛围再次凝固，俩人谁也不搭理谁。
大师姐莫名回想起当年，戌十一破境大乘后，第一件事就是凌霄宫找自己斗架，那时陪她去天外天打了架，最后自然是胜了。
大师姐问了一句，你觉得这个师弟，怎么样？
那一刻戌十一眼中有光，是大师姐子薇胧从未见过的师妹，十一很是赞赏了一句。
此后，大师姐就考虑家业留给他的事。
然而这个师弟性情，大师姐一直到现在都不满意，他这种人，是注定无法接下自己这些家业的。所以等谢秦入了中洲，明里暗里，各种伏线千里，遭遇人生，都在尝试改变冲击他的心性，十年也好，百年也好，时间还够。
可到头来，还是如此，咸鱼混子。
戌十一拍桌而起，洒脱逍遥，“告辞，我去找他了！”
十一洋溢的喜悦，迫不及待。
大师姐冷冷一个眼神，“切！”
————
两壶镇
谢秦回到了客栈，点了一份简单小菜，破境了，就破了吧。已经不重要了。
“我可以离开了吧？”谢秦想到如今的境界，以及大师姐此承诺。
入境合体，就可离开中洲，以后也不会再窥探自己。
谢秦下意识看了看门外天空，嘴中轻声低语，“大师姐，你说的是真的吧？”
没有回答，谢秦笑了笑，“应该是真的，假的话，这会还在窥视，并且回答我了。”
“你就吃这个啊？都不庆祝一下的吗？”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那天下唯我独尊的武道气息，谢秦此生都不会忘。
嘴角扬起，起身转去，那披头散发，黑袍男服的女子，霸道无畏。
谢秦话不多说，踏步上前，拥抱起她。
“十一师姐！”
这一幕直接看呆了在场的客人，小二账房还有掌柜困惑看着这一幕。
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不过……好像挺……亲切的。
戌十一笑说：“好久不见，你走得真快。都快赶上我了。”
谢秦松开了手臂，一脸笑容，一时间不知说何是好。
所有师姐中，十一师姐是真正意义陪自己最久的，就像亲人。当年是她带着自己游历走了一圈整个东洲。也是她教授自己武道修行，练拳出招。
戌十一目光看向桌子那些小菜，摇了摇头，走上前拉来椅子坐下，从竹筒中拿起一双筷子往桌面“咚”的一声弄平，风卷残云之下，扫荡干净。
谢秦看得欢喜，就是这样，这就是自己的十一师姐。我们武道修士吃饭，不讲那些花里胡哨，怎么快意怎么来！
谢秦喊来小二，“小二！点菜！”
小二惊愣着戌十一的行为，不由的怀疑，这是哪家姑娘？外面的姑娘都是这样的吗？太可怕的了吧，家里还不被吃穷！
“客官！有何吩咐！”小二热情道。
谢秦问道：“你们这里最好酒菜，都上来，钱不是问题！”
“好嘞！”小二应和一声，立即跑去厨房。
戌十一满意点头，一手撑着桌上，顶住下巴，笑道：“这些年，如何？”
谢秦回到座位，这些年经历太多，心有感慨，不过最后也说了一句，“马马虎虎。”
然后又问：“十一师姐，你呢？”
自从当年分别，三十多年，对方说着去找人过招，再无音讯。
戌十一眉目一动，想了想，随口说：“就那样。”
自从破境之后，整个修真界能找到的大乘境修士，都去找了一遍，有的愿意打，有的以闭关为由躲着，有着提前躲了起来，不让戌十一找到。
如今戌十一，是名副其实的武神，其斗争之强，视万法无物，规矩于无存。
与那些人胜负？
可以说，这世间，除了某几个人，无人能胜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