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通敌叛国时,致两城陷落,伤亡惨重,当时是顾家营的副将易将军,和从京城千里驰援的秦家军合力控制了局面,我朝才有后来反败为胜的机会。”采莲说起五年前这桩轰动蔚朝的事情,仍是感到痛心,她那时也才进宫,印象深刻,当时宫里都人心惶惶,后宫作为女子扎堆的地方,更是乱糟糟的。
今日来的小川公公,就是当时的顾家三公子,名动京城的顾甯川。
穆晏清剧本看多了,什么狗血离谱剧情都能很快消化,回想起来甚至觉得津津有味,说:“我就说,怎么匆匆一眼就让我觉得这人设不简单。”
很多东西都是刻进骨子里的,恐怕连自己都察觉不到。像顾甯川如今处于这么痛苦的处境,身上的气质和气节,再怎么掩饰和折磨,都不能全然磨灭。
采莲有些没听懂什么人设,只知原来穆晏清能察觉小川公公并非寻常太监,只好随着主子惋惜道:“可怜那顾家三公子,听说自小就是天赋异禀,聪慧过人,奴婢早早就听说了他,太后娘娘从前还时常抱在怀里,疼得不得了。主子您说,这么一个世上无双的人物,沦落到这步境地,真的是多活一日都是煎熬。”
从万千宠爱的大男主,沦落成宫里人人皆可欺侮的小太监,那可真的比千刀万剐还要痛苦。
但顾甯川熬下来了。
穆晏清跑剧组的时候遇到不少这种人设,说起来,如今亲眼所见的真人版美强惨,比她曾见过的所有男主演员都更让人想一探究竟。
看着一脸不甘的采莲,穆晏清淡笑着说:“换旁人当然不行。可你看人家就没破没坏地活到如今,才真的担得起将门虎子的出身。”
采莲说:“主子您不知道,小川公公也有过寻死觅活的时候,都给人拦下来了。秦家和顾家是世交,秦家的女儿也当男儿养,两家的公子姑娘们皆是自小就情同手足。这些年来,小川公公的日子很不好过,易妃娘娘将他视为眼中钉,都是骁嫔主子一直在明里暗里地护着周全着。”
穆晏清这就不懂了,问:“那你方才为什么这么慌慌张张地担心岳兰发现他?”
采莲鬼鬼祟祟地看了看窗外,确定隔墙无耳,这才凑近了一些说:“奴婢听宫里的嬷嬷们说,当年,前线的易将军和秦家军虽在苦战之后得胜而归,但秦家军在归途中遇过一次伏击,骁嫔娘娘的父亲重伤,险些就……”
余下的,穆晏清也立刻明白过来。照这么说来,秦佩英在这件事上,对顾家,对顾甯川,是有种复杂情绪在。
秦顾两家是出生入死的世交,面对通敌叛国一事,秦家怕是持保留意见,在那样危急的时候,秦家甚至不愿也无力去面对真假。
穆晏清听到两处重要前情的时候,都出现了一个关键人物,问:“你说的易将军,可是如今的兵部尚书,易妃的父亲?”
采莲猛点头,目光中开始流露着钦佩与赞赏,说:“易将军也是自五年前那一回,面对敌众我寡也丝毫不退却,竟是多次险胜,一战成名。”
穆晏清打了个哈欠,想起白日所见,难怪易桂华能有今日这样的气度。同是武将之家出身,她就明显比秦佩英更耐得住性子去周旋,想必当年深陷险境的易将军,也是如此有勇有谋。
慵懒了数日,穆晏清深觉这深宫危机四伏,除了每日都去给骁嫔请安,余下的时间都是兴致盎然地抓着采莲吃瓜,让采莲给她多讲讲自己错过的剧情,一步没有踏出永寿宫。
奈何采莲实在是后宫生物链的一粒尘埃,除了易妃,姚妃,皇后,骁嫔等大花的基本信息,其余的一概不知。
按穆晏清对采莲的认识,她能记住这么多,属实也不易了,便适当给予赞赏:“没想到我们家采莲记性挺好啊,这么多人设都记得挺好。”
采莲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主子过奖了,记住各宫娘娘们的事情,是嬷嬷们教导时说的首要事情。”她转而一本正经起来,学着从前的嬷嬷们教养时的模样,“来日不知会分派到哪一位娘娘的宫里,纵使无福去伺候,也总会有遇上哪一位主子的时候。将几位大娘娘都了解一二,即便遇上哪一位,也都不怕慌乱和冲撞了。”
这倒和穆晏清背从前剧本会背全场的做法如出一辙,当然了,驱使她会这么做的原因,除了做万全准备的想法,还有心中的戏痴情怀。
即便只是一个端茶递水的路人甲,若能带着了解全局的上帝视角参与其中,想必更能精确揣摩和体会任何一个角色的反应。
“主子,奴婢瞧着您这几日精神都挺好,身体无恙,不如出去走走,也有好处呀。”采莲眨着铮亮的大眼睛,期待穆晏清也顺带和她出去透透气。
穆晏清毫不犹豫拒绝了这个建议,随手拎起一颗葡萄塞进嘴里,边嚼边说:“这里太危险了,到处都是不怀好意的狗仔队和私生粉,我本来又是个集合不少是非的人,还是不出去为妙。”
况且,骁嫔还没全然信任自己,此时还贸然出去闲逛,可不知道会碰上谁,要惹出什么祸事,到时候骁嫔不在身边,可没人帮她一把了。
采莲有些恨铁不成钢,说:“可是主子,您这么大好的年华,难不成要在这小屋子里躲一辈子?”
穆晏清拿起第二颗葡萄的动作突然停下来,问:“所以……采莲,你想我出去,是希望我想法子获得圣宠?”
采莲被一语道破,低着头不吭声。
穆晏清紧接着就脑补了什么御花园的秋千、草地扑蝶、雪地祈祷、游湖唱歌等等经典情节,迅速得出一个结论——都不是她穆晏清扛得起的情节。
“采莲,我就跟你直说了吧,”穆晏清端坐着,“我并不想获什么圣宠,那样的顶流位置……不是,惹人眼红的位置,不是我一个宫女出身的人可以坐得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