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再怎么别扭,可是到了台上,郭德强和于慊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场《洪洋洞》,连说带唱的,热闹非凡,观众的反应也非常好,掌声、笑声不断。
传统相声里,类似于这样的段子很多,比如《黄鹤楼》、《汾河湾》,还有《捉放曹》,都是一个假行家,一个真戏迷,俩人在一起唱戏,结果假行家错漏百出,笑话不断。
不过《洪洋洞》这段相声里,主要的梁子不是唱戏,而是伦理哏,也因此被很多所谓的专业相声演员大肆批判,认为是三俗、糟粕。
全都是扯他nn的蛋!
伦理哏本身就是相声里面一个非常重要的包袱形式,像《翻四辈》、《反七口》、《羊上树》、《树没叶》都是伦理哏相声的代表作。
而在上世纪相声改革的浪潮之下,伦理哏直接被全盘删除,甚至比臭活更受诟病,因为有些所谓的专家觉得臭活毕竟还是可乐的,争议只在是否庸俗下流的问题上。
而伦理哏则从根本被否认,早年对相声的批判,相当一部分就针对“占大辈”这种表演方式,认为庸俗而无笑料,应该剔除这种手法。
可是像这种一刀切,显然是不合理的,认为伦理哏是庸俗更是无稽之谈,只能证明这些人,根本就不懂相声。
要知道,早年间,师父给徒弟开蒙,往往先教《翻四辈》、《反七口》这类伦理哏,因为这种基础的伦理哏,很考验演员的语言技巧、现场把握能力,是一种锻炼基本功的活。
事实也是如此,即使一样是叫爸爸,还是有人说了就可乐,有人说了就笨拙无味,所以,伦理哏是个难度很高的技术活。
相声本身就是一种立体表演形式,不能单纯的从字面上去理解。
叫声爸爸这有什么可乐的?
前后的铺垫,时机准确性的拿捏,演员的语言,表情神态等等许多细节,都会影响到这个包袱响或不响。
之所以现在的新相声里很少再使用这种手法,一是因为表演方式改变了,茶馆相声一度消失,在电视相声里,这种包袱的乐趣,没有视觉辅助,受到了局限而明显削弱,电视台又有更严格的审查和时间要求,也断绝了这种形式。
二是新一代的相声演员,因为表演方式逐渐都演变为录制节目,实时表演的能力自然也退化了,没有那种把握现场气氛的能力,就是让他们使伦理哏,也使不出效果来。
这种情况逐渐也造成老百姓的误会,认为伦理哏就是骗别人管自己叫爸爸,庸俗而愚蠢。
伦理哏其实是发掘人本能爱占便宜的心态,带有浓烈的市井文化色彩。
要知道,最可乐的包袱,往往都是挖掘卑微人性,而不是挖掘高尚情操,这也是歌颂型相声无论怎么使用技巧,也不可乐的原因之一。
郭德强和于清两人的相声技艺已经如火纯青,再加上配合默契,这一段《洪洋洞》使出来,也是妙趣横生,观众笑声不断。
雅间里的李主任也是听得如痴如醉,刚才开场的萧飞就给了他一个极大的惊喜,可是,现在听了郭德强这位德芸班主的相声,那真可以说,一山还有一山高。
萧飞的相声说的确实好,但是在舞台经验上和郭德强一比,显然还有不小的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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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如果说萧飞是后起之秀,郭德强绝对称得起是相声行业里的中流砥柱了。
万万没想到,一个只能扎根于小剧场的相声班社,居然还藏龙卧虎,不单单是开场说单口的萧飞,还有郭于这对攒底的台柱子。
其他的几对组合说的也非常不错,至少和好些只能在电视台,对着一个孤零零的摄影机镜头念台词的所谓艺术家要强得多了。
“我来问你,你是谁的儿子?”
“我是我爸爸的儿子!”
于清一脸兴奋的模样,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笑,已经做好准备要占便宜了。
“你倒认可!”
郭德强一拍胸脯:“我倒认可啊!”
“把你过继给我两天,你认可不认可啊!”
“我不认可!”
不认可!
于清愣了,和刚才他被郭德强不停占便宜的时候,咋就不一样了?
郭德强却自顾自的解释着:“不同演员对艺术的处理方式是不一样的,刚才要把于老师过继给我,他是满心欢喜的认可,我呢?不愿意就得按照不愿意的方式来处理!”
“你别说了,我还满心欢喜,没你这样的,你得按照刚才的词儿来!”
“还非得按词儿来?这麻烦的,行,再来!”
俩人推到舞台的一侧,一边打着锣鼓点,一边走到了舞台中央。
“机关秘密要谨慎!”
“侦探北国走一程。”
“俺,大花脸呢!”
“俺,二花脸呢!”
“我来问你,你是谁的儿子!”
郭德强一拍胸脯:“我是你爷爷的儿子。”
“你倒认可······你没法不认可啊!”
最后这个底也翻响了,台下的观众小声一片。
俩人鞠躬下台,随着台下的叫好声不断,今天担当主持人的刘芸毅也上来拦了一下。
开始返场。
按照德芸社的演出规矩,晚场的时候,只要观众喜欢,那就必须得返场,至于返几个,也得看时间,要是太晚了,就返三个,然后招呼着所有演员上台,大家一起唱《大实话》。
如果时间还富裕,那就返五个,当然了,要是观众反应冷淡,谁也没那么厚脸皮非得在台上赖着不走。
观众都不搭理,自己还不停的返场,那叫不要脸。
显然,在德芸社是不存在那种情况的,能来园子里听相声的,基本上都是德芸社的老观众,也是真心喜欢相声的。
伴随着叫好声,郭德强和于清又回来了,返场的小段,俩人根本不需要准备,默契到了,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彼此都能心领神会。
眼看已经返了四个,这时候也已经快十一点半了,郭德强将萧飞给喊了上来。
萧飞上去的时候,赵芸飞看他的眼神,明显有些不善。
估计按他的想法,今个他重回德芸社的第一天,郭德强怎么也得把他叫上去,跟着观众见见面,帮着他托付托付。
结果······
“大家伙都认识吧,于清老师的顶门大弟子萧飞。”
“好!”
“再说一遍九头案!”
郭德刚故作惊恐:“再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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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你们是把剧场当旅店了,打算今个都住在这儿了?”
“不走了!”
“就睡在这儿了!”
郭德强坏笑道:“睡在这儿了?刚才有个小伙子,还有个小姑娘说要睡在这儿了,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啊!?我还得做买卖呢!”
台下观众哄堂大笑,这种小玩笑,没有谁会在意。
“好了!不开玩笑了,少爷,上得台来,给诸位观众展现个什么啊?”
萧飞还没等开口,台底下的观众就闹了起来。
“叫小番!”
“叫小番!”
《叫小番》的嘎调,萧飞自从展示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亮过了,期间他也经常被郭德强在返场的环节叫上来,可任凭观众们再怎么要求,萧飞也没唱过。
“少爷!咱们亲爱的观众都喊着让你唱《叫小番》,今个得给大家伙再亮亮了吧?”
萧飞笑道:“师叔,您怎么就不明白呢,大家伙天天要求我唱《叫小番》,我这一直压着不唱,可都是为了您好。”
郭德强故作不解:“怎么就是为了我好呢!?”
萧飞解释道:“您想啊!就我这嗓子,祖师爷直接开着挖掘机往我嘴里喂饭,天赋异禀,天下无双,我这一亮,您以后再唱,那还叫买卖吗?”
“哦!”
郭德强摇头晃脑了一番。
“诶!我怎么发现,这不要脸的劲头儿,你们爷俩一样一样的呢!”
观众们笑了。
“什么跟什么啊!你这还没唱呢,我那就不叫买卖了,凭什么啊?”
“这么说,今个您非得让我唱?”
“唱!我还真想知道知道,我那到底还叫不叫买卖,唱!”
于清也跟着说:“少爷,你师叔非得把自个撅台上,你还心疼什么啊!?刚才没瞧见师父怎么让这小黑胖子占便宜的,你得个师父报仇!”
“得嘞!您是我师父,这小黑胖子论着是我师叔!”
“我去你的吧!没大没小的!你这是要造反啊?到底唱不唱!”
“唱!不过呢,还得劳您大驾,师叔,您给起个头,把您三十多年吃奶的劲头儿都使出来,尽可能往高了起,我顺着您的肩膀往上爬,行不行?”
郭德强哪是个肯吃亏的人,在萧飞这小辈儿的身上找,那叫没正行,可旁边不是还有于清嘛。
徒弟的债,师父还。
“别瞎说,吃什么奶,你师娘该不好意思了!”
“这里面有我媳妇儿什么事啊,你们到底唱不唱了?”
“好!来吧!少爷,你可得接住了!”
郭德强说着,气沉丹田,三腔齐开:“一见公主盗令箭,不由得本宫喜心间,站立啊····门····”
萧飞手往腰间一搭,顺着郭德强的尾音儿,一张嘴犹如穿云箭一般,将楼上楼下三百多观众全都给震住了:“叫小········番······”
李主任听过这出《四郎探母》,自然也知道坐宫这一折,最精彩的就是这一嗓子嘎调,他是怎么都没想到,一个小字辈的相声演员,居然能把京剧唱到这个份上。
听着这一声嘎调,脑瓜皮都发麻!
过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