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辫儿,你真想学?”
演出结束,刚回到后台,张芸霆就找到了萧飞,当然了,在找萧飞之前,他已经和郭德强请示过了。
自己门下的徒弟好学,郭德强没有不答应的,这不,萧飞刚坐下,端起茶杯还没等喝呢,张芸霆就迫不及待的说了。
萧飞知道张芸霆嗓子条件好,只是突然说要跟着他学京剧,还是觉得挺意外。
“师哥!我真想学,您受累教教我呗!”
萧飞笑了:“行啊!你要是愿意学,我教你肯定没问题,只是……师叔!”
张芸霆是郭德强的徒弟,郭德强没发话呢,萧飞可不能随便应承。
私相授受,在门里可是大忌讳。
“少爷,小辫儿有上进心,这是好事,你要是不嫌他笨的话,就点拨一下。”
郭德强都这么说了,萧飞自然也就没旁的话了。
“行!往后每天来园子,演出之前我教你。”
萧飞说着,心里还觉得挺惋惜的,张芸霆的嗓音条件,在郭德强的众多徒弟当中是最好的一个,只是京剧练的是童子功,从小就要把嗓子给打开了,存住一口丹田气。
张芸霆现在都十多岁了,这个时候再开始学,其实已经有些晚了。
就算是萧飞用心教,可是以后估计最多也就只能混个票友的水平了。
“师哥!谢谢您,谢谢您!”
张芸霆闻言大喜,连连对着萧飞鞠躬作揖。
“行了,行了,自己师兄弟,用不着这个,不过……你打算学哪一工啊?”
生旦净末丑,萧飞样样都学过,称不上精通,可每一工都能拿得出手。
“师哥!就您刚才唱的那个《锁麟囊》,我想跟您学旦工。”
呵呵!
萧飞笑着点点头,旦工的话,张芸霆倒是真合适,小伙子模样清秀,等长开了也肯定错不了,而且,张芸霆的声线特点,让他学别的,估计也唱不来。
“那行,咱们从明天就开始学。”
说着话的工夫,于清也换好衣服进来了,萧飞连忙起身,跟其他人打了个招呼,就和于清一起离开了。
“少爷!今个在台上,你可是有些莽撞了!”
于清刚一上车,就忍不住开了腔。
虽说萧飞在台上说的,于清听着也觉得痛快,可问题是,他真不愿意自己的徒弟招惹麻烦上身。
特别是,今天包间里还坐着一位孙主任呢。
“师父!我知道您是担心那些人再找上我,您放心,没事儿,许他们做,就许咱们还击,他们都要把咱们的根给刨了,还不许咱们骂两句街,就是真听见了,他们也得忍着。”
说心里话,萧飞还真有点儿瞧不上那些人,做的事都忒下作了。
除了这些手段他们还能干什么?
曲协又没有执法权,唯一能做的就是求助文化部门,禁演德芸社,剩下的呢?
只有开会了。
造成一些舆论攻势,根本就伤不到德芸社分毫。
“你这话说的是没错,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实在是没必要,少爷,以后做什么事,还是得稳当着点儿,有想法了,记得要跟师父提前打招呼。”
于清的一番爱护之心,萧飞自然能理解。
“师父!我听您的,以后一定不这么莽撞了!”
“这就好,这就好!”
于清点着头,随后也就没再提,这两天德芸社可是被搅扰的不得安宁,好在都过去了。
“小乔明天回来,我看这孩子还真打算学相声了。”
乔三木之前回老家参加高考,最终涉险过关,此后没立刻回来,不过一直跟京城这边保持着联系。
萧飞闻言,问道:“师父!那您什么意思?打不打算收这个徒弟啊!?”
“再看看,不着急!”
郭大林磕头还在前面,于清都没说过要正式收入门墙的话,乔三木更得往后面排了。
更何况,于清瞧得出来,就算是当真拜了师,乔三木将来大概其也不会指着相声吃饭,那孩子更有兴趣的还是表演。
车到了于清家楼下,萧飞看着师父上了楼,这才掉头回家。
一夜无话,次日天明。
萧飞的每一天照例还是过得有条不紊,该锻炼锻炼,该练基本功练基本功,吃过早饭,出门开车去同仁堂坐诊。
一上午的工夫,接诊20人,随后换衣服下班,给萧佳洁坐上一顿营养餐,又开车去德芸社演出。
“师哥!”
刚进后台,乔三木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刚回来啊!”
萧飞也笑了,将来真要是能拜师的话,他们才算一门人。
“嗯!刚下火车我就过来了,刚才听烧饼说,咱们这边弄传统相声专场呢?师哥,您什么时候也教我一段啊!”
乔三木之前也是一直在德芸社这边帮忙干活,整天看着萧飞他们上台表演,早就眼馋了,只是他也知道,自己的本事不到家,上了台也是闹笑话,这些日子在老家,他可没少在基本功上面下功夫。
“想上台啊?”
“肯定想啊,学了能不想上台演嘛!”
萧飞听了,想想道:“过来,我考考你基本功。”
“考呗,这都不叫事!”
俩人说着话,就到了休息室旁边的杂物间,萧飞拽了把椅子过来坐下,乔三木就站在他面前,听见动静的好几个师兄弟都过来瞧热闹。
“《八扇屏》里的粗鲁人。”
莽撞人、粗鲁人和小孩子,是《八扇屏》里最常用的三晢贯口,要是连这个都不会的话,哪来的底气上台。
乔三木倒是一点儿都不惧:“我说说,你听听,在想当初,唐朝出了一位粗鲁人,此人复姓尉迟,单字名恭,字敬德,保定山后刘武周,日抢三关,夜夺八寨……”
这些基本功里的贯口,乔三木早就背下来了,要是没真的下过苦功夫,他也不能跟着萧飞说那些话。
萧飞觉得乔三木将这些贯口背下来倒是没问题,可是,看这架势,还有听他这气口,尺寸,斤劲儿,还真有点儿模样了,尤其是那表情,格外的生动,眼睛都睁开了。
“吾乃征东薛平辽,特来此地访故交,你我金殿去交旨,保你为官永在朝。敬德闻听言道:将军不要认错,吾乃山野村夫,耕种锄耪一粗鲁人也。”
“好!”
等乔三木背完,烧饼起哄似的喊了一声“好”。
真要是较真的话,乔三木这一段背的水平,照比“好”至少还差着二里地呢,不过考虑到他拢共也没学多长时间,能有这火候,真的已经很不错了。
“不错!你再来一段《地理图》,从由龙门过黄河开始。”
乔三木这次倒是没张嘴就来,稍微想了想:“由龙门过黄河,山西省榆次县,太原市,寿阳,平定州,阳泉,井陉,河北石家庄,新乐,望都,保定市,深,武,饶,安,河间,沧州,南皮,东光,德州,平原,禹城,山东济南市……”
“停!再从老挝万象开始背。”
呃······
乔三木傻眼了,看着萧飞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师哥!我可是您亲师弟,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你就调理我,真的好吗?
萧飞看着乔三木一脸错愕的模样,不禁笑了:“怎么,打乱了,你就不会了?告诉你,还有你们几个也都听着,从头开始背,就算一字不差的背下来,那也不算本事,得让这些基本功成为你身体里的东西,形成肌肉记忆,无论怎么背,根本不过脑子,张嘴就能来,老挝万象,泰国曼谷,缅甸仰光,孟加拉印度,加尔哥达,孟买新德里……”
乔三木他们看着,一个个的都傻了,萧飞真的是张嘴就能来,而且语速特别快,但即便是再快,口齿也始终非常清楚,每一个字都能听得格外真着。
“……这才回到了宣武区北纬路甲一号天桥剧场的德芸社!”
嚯!
一口气就背下来了,这······
一帮师兄弟惊的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唯独乔三木是个没眼色的:“师哥,那……我现在这水平能上台吗?”
还想着上台呢?
“什么时候你能像我这样,你也就够资格登台了!”
跟您一样?
好嘛!这个标准也太高了吧!
真要是都得达到萧飞的水平才能登台的话,满德芸社也就郭德强和于清能上台了,其他人也够不着啊!
“好好学着吧,行了,该干嘛都干嘛去,小辫儿留下,小乔,门口站着去。”
萧飞打发了其他人,将张芸霆留了下来,昨天答应了要教张芸霆唱京剧,可不能食言。
至于乔三木这个亲师弟,好高骛远,必须得罚站。
张芸霆等其他人走了,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师哥!您先教我哪一出?”
我呸!
亏得萧飞对待自己人一贯是个好脾气的,不然的话,就冲张芸霆这话,他都能一脚把他给踹出去。
这已经不是好高骛远了,这是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
还学哪一出?
呵呵!
“贵妃醉酒学不学?”
张芸霆虽然以前没接触过京剧,但是却也知道这是梅先生的名段:“嗯!嗯!嗯!学,师哥,我学!”
“游园惊梦学不学?”
“学,学!”
“宇宙锋学不学?”
“学,学,师哥,我都想学。”
“呵呵!想学啊?”
萧飞说着,脸色突然一变。
“也滚门口站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