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城内,若要说繁华之地,在几年前,要数帝都东城区的商业街。
但如今,却要以西市的小吃街最为出名。
原因无它,民以食为天,原本西市也就是有一些招呼达官贵人的酒楼存在,除此之外,则和东城那边招待各层人士的杂乱之所区分开来。
但随着旺财酒楼的开张,多元化的菜品被公布以来,风向就渐渐变得不对了。
尤其是在旺财酒楼背后的东家齐王李子虚公布可以教‘学费’学习菜品制作之后,无数东市的厨子都来学习,然后根据自己的所学,重新开发菜品,但这从商之人,怎么可能将自己的底子漏出去,包括李子虚在内。
所以这世面上流行的新菜系,还是旺财酒楼更好一些。
再加上酒楼后期除了接待达官贵人外,也陆续开始组合售卖所谓的‘工作餐’,专门为那些打工人售卖价格和分量适合的大锅菜盒饭后,更是火爆的不行。
也在同年,就是酒楼开张的第三年。
每日酒楼爆满,在第二年推出的外卖服务也无法满足于广大需求后,那些学艺有成的厨子们看到了这块市场。
于是将自己的店面开在了旺财酒楼这块西市的街面上,用来引流吸引旺财酒楼不能吸纳的多于食客。
渐渐地,帝都就开始流行了新式佳肴。
这东城那些商贩和店铺自然也就被人流量吸引到了西市。
但那些只有夜晚才营业的烟花场所,却没有动弹。
这就形成了,白天以西市最为热闹,晚上以东城最为火爆的情况。
但以人流量来说。
这大晚上出去找乐子的,真没有白天吃饭的人多。
“嘎子哥!照旧三份工作餐!等饭点我来取!”
一个穿着老旧长衫的小青年来到旺财酒楼一层的柜台旁,冲着里面小二打扮的人出口说道。
“你今日得晚一刻钟来取,之前那个饭点订餐都定满了。”
“没事,我就是怕这种情况,才提前来定的,到时候刚刚好店里的兄弟们都忙完活。”
小二闻言点点头,先是在一个柜台上的册子中记名,随后手下定金,最后再给对方一个特质的小牌子,上面刻画这一个不知是狼还是狗的生物,而在背后,则是秦文刻的数字一,还有一个时间段。
“啧,嘎子哥,我一直想问你呢,这到底是狗娃子,还是狼啊?”
“你这要是问别人,那还真不知道,但你问我,那就问对人了,这玩意我问过齐王,齐王说,这叫二哈,是一种神兽!明明是狗,却拥有着狼的破坏力!”
小二听到问询,神秘兮兮的回复道。
“嘎子!还没到休息时间呢,记完没有?记完了就去从外卖去!赶快的!”
一个穿着稍显朴素的汉子,满头流着大汗,从后厨提溜出一堆饭盒出来,放在柜台之上。
小二一看自家新来的东家来了,赶忙冲着拿到牌子的伙计使了一个颜色。
伙计也是聪明人,大家都是打工的,自然明白这被老板不喜的后果。
于是连忙用歉意的眼神回看一眼,随后就急急走出了门。
“东家大人啊,您放着,我现在就拿单子去送。”
小二一脸谄笑的过去帮忙对订单。
这都是大户人家订的菜单,是单锅小炒,和之前伙计订的一大锅炒出来分开放的盒饭不一样。
后者只能自己来取,前者则是送上门的服务。
原本按照当初老东家的设计,这外卖不应该如此区分,而是各家都送的。
但这之后出了大锅菜,广受好评,订单一下翻了好几倍,但那几十号作为店内小二,同时又需要送餐的人,根本不够用,再扩大,根本不现实,所以才渐渐衍变成了现在这种销售模式。
听说当初老东家原本想借此推出什么专业跑腿的服务,但不知道什么,最后不了了之了。
“嘎子!现在后厨有空做饭吗?”
听着门口那熟悉的问话声,小二瞬间停住手中的动作,随后激动地望向酒楼门口。
“老东家!”
门口正是李子虚三人。
小二正想按照以往的回答高声回复时,却想起现在的东家已经换了人。
于是先看向一旁朴素的汉子。
汉子看到门口的李子虚也是微微一愣,便笑着直接说道:
“三郎来自己店吃饭,还需要这般客气嘛,快去楼上坐着,一会我让人给你送上去。”
小二欲言又止。
李子虚听着也是微微摇头。
“大哥,你这东家当的不合格啊。”
没错,那穿着朴素的汉子,正是昨晚才见过的大哥李止陌。
今日是每月休沐的一天,所以他这大哥才会在这里,而李泓道那边,也才有时间见他们,还随着他们去了小树林。
李止陌听到弟弟所说,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怎么让自家弟弟吃饭,自己反而还有错了?
“嘎子,给你这位新东家说说当初我是如何教你们的。”
“这”
如果是以前,不,就算是先前,当李子虚这个齐王老东家说了这话后,他虽然因为老东家的面子,会稍微犹豫,却也会按照李子虚的需求直接开口说。
毕竟东家虽然换人了,但背后的主子却是宗室。
但现在不一样了,这新东家竟然是老东家的哥哥!
不管是哪一个,那说白了都是自家人。
如果因此得罪了,那真的是自己找罪受。
李止陌也自然看出了这小二的顾虑,只好开口说道:
“有什么好支支吾吾的,直接说就行,我这新东家还没那么小心眼。”
听到此话,这小二更被吓得不敢说话了。
李子虚无语,这大哥什么都好,但因为环境的不同,还是不能理解这些底层人的心思。
于是走过去拍拍小二的肩膀笑着说道:
“怕什么怕,我这是给你表现的机会呢,大哥,这小子原先就是个跑堂的,但为了能跟上我当初的需求,硬生生自己学会了写字,十足十的一个聪明人,是除了福利院那些人员外,为数不多的对外招收进来的人。”
小二听后,也回想起当初自己能留在酒楼的经历。
‘机会放在眼前,不是说你想把握就能把握住的,还需要你具备相对应的条件,酒楼待遇将会逐渐提高,相应的素质需求也需要提高,你的业务不错,但唯独不会写字,到时候很多活你都干不了,就只能让那些能干的人顶替你的位置,我要求不高,未来三个月,我需要你把账本上常出现的三百个字认下来,如果成功了,那你的待遇将会和其它人一样,然后我会再给你三个月,你得照猫画虎写出来。’
结果不用多说,自己能留下来,就是证明,而在这个过程中,那些来自福利院的同事帮了不少忙,他们都是满足要求的入职人员。
想到这,小二抬头认真的看向新东家,随后说道:
“酒楼的存在,是服务于食客,我们作为服务者,最优先服务于各个食客,东家虽然是老板,但他同样是服务者中的一员,所以就算东家来吃饭,也应该排在所有食客之后,因为如果优先东家,就代表服务顺序的本质出现了错误,这就会导致规矩出问题,而规矩出问题,酒楼的运营就会出问题,那么酒楼通过服务赚取金钱的能力就会削弱,而在削弱后,我们这些提供服务的人员利益就会被消减。”
李止陌听后,虽然有些感触,但感觉有些太夸张了,而通过嘎子的话语很容易发现,其中很多词汇都不是他能说出来的,很明显是李子虚说的话,而他又复述出来的,为了不搏弟弟的面子,他只好又问道:
“那齐王如今已经不是东家了,也只是一个食客,那他来吃饭,照顾他也是应该的了吧。”
小二闭口不言。
李子虚一阵发笑。
“有什么说什么,新东家来酒楼,就是为了了解酒楼,而你们是酒楼的老人,他了解了你们,才算是真正了解到酒楼的精髓,我说过,酒楼能不能长久运营下去,不是我说了算,而是那些食客,还有真正运营酒楼的你们说了算。”
小二闻言想了想,想起刚刚李子虚说的‘机会’,于是挠了挠头顶后,大胆的说道:
“今天所有食客安排都安排满了,后厨师傅做菜的时间也是固定的,如果让老东家夹队,那么后续所有的出锅顺序都会打乱,那么酒楼一直给人准时的印象就会因为这次而有了不好的开头,而更重要的是,老东家可以,那么其他人也可以,那么酒楼的规矩将会被打乱,除非新东家重新立规矩,不然那酒楼会越来越乱。”
“哈哈,说的好。”
李子虚鼓掌,随后临近坐下,此时还不到饭点,根本没人上门吃饭,一楼大堂之内还暂时无人,而那些不用忙于生计,又想打打牙机的,都可以去二楼雅间去吃。
李止陌无语,也坐了过去。
“行了嘎子,快去送餐吧。”
“好嘞。”
小二谄媚的笑了笑,提着食盒就出去找自己的‘座驾’了。
“我之前就发现,店里的伙计都很有自己的想法,就算我不在,掌柜的也不在,他们照样能运转整个酒楼,很少会出现磨洋工的情况,如今我算是知道了,那不仅仅是比别家酒楼工薪高的缘故,还有你这个老东家在其中的教育工作也很重要。”
李止陌先是冲着坐下的二女笑笑,随后才对李子虚说道。
“不,你理解所错了,就是因为工薪高,才会让他们如此对待这份工作,我的作用从来不是教育他们,也不是管理他们,而是给他们说清楚,或者说让他们自己知道,他们手里的工钱是从哪来的,如何来的,同时为什么会比别人高而已。”
“管理者,有掌柜的在,而我,只是在激发他们的工作能力,同时掌控好酒楼的两个命脉就好。”
“嗯?什么命脉?”
“大厨,资金。前者是酒楼生死的源头,而后者是我们自己的生死源头。”
李止陌若有所悟的点点头,随后又问道:
“你当初是怎么和他们说的,让他们能够怎么说呢”
“将酒楼当做自己的?”
“对!”
李子虚笑了笑。
“因为这就是他们的啊。”
“此话怎讲?”
“对于酒楼来说,不管是我们这些东家还是他们这些从业者,其实都是平等的,都是在为这个酒楼出力。作为东家,我当初向母亲宗族借款,出资买下了酒楼,而在经营过程中,我需要解决水、燃油、伙食、原料采购,同时还要负责大体方向的运营方向,而作为服务方面,这些员工做了我没法兼任的工作,在共同的努力下,才会有收入,而在这个基础上,我需要和他们说明白一件事,酒楼收入并不是我个人的,而是所有酒楼人员的,在除去继续运营下去的成本后,所有剩余收入是我们大家的,当然了,在这其中需要搞清楚一件事,那就是资产如何分配,在这其中,运营体系和东家投资者是要分开算的,前者是利益创造者,而后者是风险承担者,所以大头会让东家获取,但我也会向他们说明白一件事,这部分收入,是优先分配于各个运营员工的收入后,剩余的才是东家应该获取的。”
“你如果这样说,他们还不得闹翻天?”
“大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你有一个地方和那些员工一样想错了。作为东家,是承担风险,是资源的提供者,本身是没有任何工薪的,那些收入在减除所有花销外,才会按照比例折算进入口袋中。”
“比如在去年,作为东家,我的分红只有不到两百两。”
李止陌大惊。
“怎么可能,我看过账簿,上面营收最少七千两!”
“他们当时也是如此吃惊,因为我让掌柜的对他们说了那一年的营额。”
“然后我给他们计算了一下,每个员工每年固定工钱支出大概在三十两左右,酒楼之中共有五十人,这就是一千五百两,食材所有消耗在此中间已经抵消就不说了,但来年的正常投入呢?所有消耗品按照那一年的人流量来算,最少是三千两,当然了,这中间是加上所有物资损耗的,如此算下来,就还有两千五百两,但不要忘记了,这座酒楼是花钱买来的,当初用了差不多一万两,而在最早的营业阶段,我规定的就是这一万两必须在十年内向宗族还清,其中每年需还一千两,而在头两年,酒楼还没有整顿,也没有火爆的时候,扣除所有对应花销后,留存的不过几百两,也就是说,在将三年的钱还完之后,作为东家,当年的收入就是两百两,如果有一天,作为营业者,大家无法在营收上达不到这个标准,那么营业者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作为东家也不可能再承担这样的风险,还不如将酒楼变卖止损,换句话说,至少是在十年内,东家并没有他们想象中受惠那么大,毕竟投入了至少一万五千两,才换来的每年两百两收入,所以他们如果不好好工作,其实就是在让自己陷入没钱可拿的境地。”
李止陌直接听的糊涂了,孟紫琪更不用说了,她从小就没有为钱发过愁,而戴丽雅则是听的如痴如醉,她作为财阀的一员,首次听一个人将营收和压榨讲的这么美妙的。
她只想问一句,李子虚你还要点脸嘛?一万两买的楼,让你经营之后,过个三五年,转手再卖出去至少三五万两没问题,这部分钱怎么算?
如果李子虚此时听了,一定会义正言辞的说,楼产转卖是酒楼关闭之后,东家个人财产的变卖,不属于经营范围,而经营过程中,所谓的购置酒楼钱,只是一种租费。
“算了,我也不是真来赚钱的,东家有你和姨娘宗族那边,我只是来学习如何管理的。”
李止陌有些头痛。
“我建议大哥你在学会了如何管理准备实操的时候,除了大厨外,剩余所有人都换一遍。”
李止陌一时间有些吃惊。
“好狠的心呐!”
孟紫琪直接开口狠狠说道,这不仅仅是因为刚刚受气之前为了出气,也同时是因为她觉得李子虚确实太狠了。
戴丽雅则是什么也没说,而是很欣赏的看着李子虚,因为她明白对方为何让自己的大哥这么做。
“为什么?”
李止陌语气很平静的说,但内心中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他们就如刚刚那般,不管是做事风格还是做事方法,都已经烙下了我的印记,而大哥你要是想要大展拳脚,必定需要一群拥有自己印记的人,这让他们才能彻底贯彻你想要施展的,说句不好听的,当你做出一个决定,明明是好的,但因为他们拥有了我的做事风格,而认为那不是个好决策时,他们会去努力实施嘛?你需要组建一个新的班底,彻底贯彻你的思想,当然,也不是让你全盘推翻我当初建立的认知体系,毕竟那是在行业存活下来的根本,就算你有新的方法,也不会脱离太多,但意思就是这个意思,就算是一样的,那也需要你去教,要让他们认你,而不是认我。”
李止陌这次是真的被惊呆了,同时他联想到很多之前学到或看到的的东西。
比如皇室继任的历史。
朝堂之中,只要是自己有所想要施政的帝皇,在施政前期或者更前,都会然朝中大员更替,而一些地方官员更是如此,在上任之后,会大举更换重要岗位之人,甚至,就算不更换,朝堂都会出面更换,他现如今有了不同的看法。
这管理酒楼其实和朝堂差不多,只不过后者中的人,没有那么多的更换资源,但酒楼不同。
“这其中大哥还得注意一个地方,那就是换的这批人能否胜任他们所要任职的职位,记住,是先有的职位,后面才有的人。而对于那些被换下的人,如何处理他们,你也要考虑好,不然就会失德,你的口碑坏了,那酒楼这个牌子也就毁了。”
李子虚别有深意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