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抉择隔着老远,卫逸的声音己经扬起,对这位内侍,丹夏也是知道的,他虽然跟着先帝,却一直是北夜灏的人,这人三十几岁的样子,生的很是白净,似乎因为年幼便净身的关系,他具体的年龄很难界定。一直以来,他都是沉稳的,就连北夜灏中毒濒死之际,也没见他这么慌张。
“陛下,出大事了……”北夜灏面容淡淡的。卫逸见到这样的北夜灏,神情迅速平静下来,但还是快步走到北夜灏身边,附身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只见北夜灏的面色白了白,看向丹夏的眼睛冷中带着莫名的伤。
瞬间,他又上前一步,身子几乎与丹夏贴合在一起,秋寒月不由得沉下脸来,可丹夏摆了摆手,挣开了他的手掌。同时对另一侧的云涯也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是轻举妄动。
这时,北夜灏的声音轻轻贴着丹夏耳线响起。
“丹夏,你便这么想离开朕?不惜一切的离开吗?”
看着他的眼睛,那眼中有着抹不开的伤,丹夏心一拧,却还是强迫自己硬下心肠。
她点头。“是。”
这时北夜灏却笑了。可那笑容却不达眼底,眼见丹夏眼中决绝之色,她甚至……甚至用自己的性命相迫。他笑自己竟然以为凭自己对她的在意,可以让她心甘情愿的留下。
可是……
这一切不过是他的痴人说梦,她根本没打算随他回京。因为,刚才卫逸来报,太后听到一些传言,气得险些背过气去,而那些传言,无不与丹夏有关,如果只是那些曾经他有意扩散的传言,并不会让太后这般动气。随后,太后亲自下了谕旨。卫逸正是得知此事,才火急火燎的赶来至此。
若再晚个一时半刻,太后喻旨一到,即使是他,也不能公开忤逆太后之意。
让他气的是那些流言……什么全阴之人,生来带煞,若为灏帝宠妃,必定祸连离国江山一统。
什么苑国公主姬丹夏早己在苑国破城之日身死,现在这个姬丹夏是占了苑国公主的身体的妖邪,她迷惑灏帝,终有一日,灏帝会被她害死……等等,很多传言,甚至连他也是闻所未闻。这世上能知之这样详细的,似乎除了姬丹夏本人,不会再有旁人。
这些传言他可以不信,但那种一生追求权利之人必信无疑,即使明知是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宁愿错杀一百,不放过一个也是那些人的宗旨,而太后,便是那种为了追求终极权利而无所不做之人。丹夏这样的存在,是她的大忌。不管是出于真心还是借力,她都不会放过丹夏。
这就像是博弈,明知那颗棋子会影响全局,哪怕那棋子的地位至关重要,也会被毫不犹豫的舍弃,而他与太后现在便是执棋人,而丹夏,便是那颗突然出现的乱子,这乱子对太后来说,并不一定是坏事,可因为这传言,即使是有用之人,太后也必不会再容她。
而这些传言的始作俑者是,她。而目的,不言而喻。她在逼他,在她的性命与放手间择一而选。
她怎么能……
怎么能在一面流泪诉说着不准他死的话时,一面将这些传言散播出去。她怎么能……她难道不知,此时此刻,他腹背受敌,现在虽然离国内乱己平,可周边国家依旧虎视眈眈,加罗郝连城在这一役中身受重伤,他那人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当初放他离开时,是择轻重缓急而行之。现在,他是离国第一大患。
还有晗国,虽然晗帝现在没有动静,也不敢保证他不会趁离国内乱之时出手得些便宜。
内乱之胜,只是一个开始。偏偏在这个时候,丹夏竟然为离开他而做出这样釜底抽薪之事。
他确实不忍她死……却更不想放她离去,尤其是跟秋寒月而去。似乎只有他一放手,今生今世,他便再难见她一面。那种恐惧的感觉,只是想一想,便要将他逼疯。
一旁,卫逸一脸焦急的上前,小声叮嘱太后懿旨马上便要到了。
北夜灏没有言语,只是静静看着丹夏,那样的眼神让丹夏心里七上八下,她确实做过一些事,只是她并不想用此威胁他,那只是以防万一而己。现在看来……她确实伤了他。
她也想过就这么留在他身边。可是,她做不到,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左拥右抱,看着他与上官嫣冉大秀恩爱,哪怕只是做戏。反正他不放手,左右早晚有这一出。这样一想,丹夏心里坦然了些。迎上北夜灏的目光也坚定了几分。
“北夜灏,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哈哈。他想笑,笑自己痴傻。所有的付出,一切的一切,只换来她简单的三个字,对不起,他要抱歉何用?一句抱歉可以让他当自己从未认识过她吗?可以当自己从未在意过她吗?还是可以当自己依旧是那个冷情的北夜灏。
罢了,真的罢了。
二选一,他认了。
最终,他挥挥手,所有侍卫瞬间退了个干净。丹夏默然的看着他,眼眶有些发涩。她很想在离开前与他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无从说起。
她想告诉他,要当个好皇帝。想告诉他,好好与上官嫣冉过日子。想告诉他,好好待小七,想告诉他,帮她照顾阿绿。可话到嘴边,那些话她却一句也说不出口。他的目光那样平静,好像她做的一切都不算什么,可她知道,他很生气,从未有过的怒意。也许他骂她几句,甚至打她几下,她会觉得心里舒服些,可他没有,他只是定定看着她。
最终,他笑了,那一笑,如海堂花开,那么明媚,那么耀眼。
他说:“姬丹夏,你若离开,朕再不会记挂你,再不会因为你而拒那些宫妃千里之外,再不会因为只想你为朕生儿育女,而觉得那些女人皆不配为朕诞下龙子,再不会了……”
此时,丹夏隐忍多时的眼泪禁不住静静流下。一串串,如断了线的珠子,顺着她苍白的俏脸迅速滑下。
最终,她笑着点头。“好。”
可她的心在哭。
“走吧,走的远远的……”似乎想再看她一眼,又似乎怕再看一眼,他便宁愿她死也再不放手,北夜灏猛然转身,他身子晃了晃,卫逸赶忙上前搀扶住他微晃的身子,此时,边卫逸看向丹夏的目光也不由得带了一抹指责。丹夏心里发苦,有那么一瞬间,她想扑过去,想从身后抱紧他,想告诉他……
不是不爱他,相反,便是因为太爱,所以才不得不离开。她不想有一天,亲自将利刃刺进他的身体,因为他们之间隔的实在太多,国仇,家恨。相比之下,她的爱太渺小。她不想自己的爱意在深宫中一天天枯萎,不想最终,她变成像林柔依那样的女人。不想,心里仅有的晴空最终被阴霾取代,更不想做那个让他束手束手的软肋。
他就如草原上的雄鹰,终有一日要振翅远去。
而她,没有办法陪他,只能在远方,默默的祝福。
“丹夏,走,来不及了。”秋寒月一**夏,二人的身子迅速消失在黑夜中,很快变成两上小小的暗点……这时北夜灏突然止信脚步,身子似乎晃动了更厉害了。云涯一声轻叹。
“陛下,不要让怒意蒙蔽了心肝。如果你真的那样做,你与丹夏……便再无可能重续前缘。”云涯说完,身子一纵,追着丹夏与秋寒月的踪迹离开。
北夜灏这时才转过身来,他看向丹夏消失的方向,很认真的看着,似乎他在意的女人还站在那里,似乎她从未离开,似乎只要他一转身,便能看到她,似乎……心更痛了。
那个叫云涯的刚刚说什么?
不要让怒意蒙蔽心肝,他不家心肝吗?他的心肝不是让那个没良心的女人带走了吗?剩下的他,不过是具行尸走肉罢了。
这时,太后的懿旨到。理所当然的,这懿旨还未宣读,便己失效。
长夜漫漫,他的人生还要经受多少这样寂寞的夜。难道他的看清了自己的心,便能与她……再续前缘吗?
前缘?他们有什么前缘?皆是孽缘罢了。若不是孽缘,他为何只感觉到心痛。痛的似乎只要一吸气,便觉得自己似乎下一刻便要离去。连太后对他的训斥也听得不真切了,连上官嫣冉的眼泪也觉得是那样让人厌恶……
姬丹夏,你果真是个妖,一个迷惑了他的心肝,却没有责任心,只知道跑路的妖精。
而他,偏偏傻傻的只对那妖精,一网情深。
是的,情深。他不愿承认,却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只希望,真如那云涯所说,他看清自己的心,守着那无望的等待,而老天怜他,终有一天,让他与她再遇,续……前缘。
***晗国,边境,阿蒙草原……
时间转瞬即失。转眼冬去春来。三月的草原依旧很萧条。没有成群的牛羊,也没有绿油油的牧草,有的只是一望无际的蓝天,与一眼望不到边的枯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