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隆的密信送到京城,黄子澄当即惊出一身冷汗。
“竟然如此!”
饶是设想过多种可能,黄子澄也没料到五十万大军会败退得如此之快。
燕王手中才多少人?守卫北平城的燕军不到十万。五十万大军围城不但一无所获,还被回师的燕军打得全军溃败,跟赶鸭子一样赶出了北平,撵出了河北!
思及出兵前李景隆的种种保证,黄子澄恨不能当面给他一板砖。堂堂的洪武大将李文忠之后,竟然如此的没用,如此的草包!
唾骂李景隆的同时,黄子澄一点也没感到心虚,丝毫没有反省一下,听信了李景隆的保证,一力向建文帝推荐此人的自己又会聪明到哪里去。
黄子澄唯一所想的是,等大军战败的消息传到京城,李景隆绝对没有好下场,自己恐怕也难逃罪责!
就算皇帝不下手,齐泰也不会放过他。在削藩上,两人的确是站在同一阵线,但在其余大多数时间,齐、黄两人的意见往往背道而驰。尤其是任命李景隆为五十万大军主帅这件事上,齐泰当初曾蹦高反对,还曾指着黄子澄的鼻子大骂“误国之人”,就差没污蔑他是燕王间谍。
黄子澄背着手在室内来回走了几圈,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能有今天,主要靠皇帝的赏识。从皇太孙时代,他就抱上了朱允炆的大腿。
齐泰则不同,除了建文帝的赏识,他还受到洪武帝的看重,连名字都是洪武帝亲自给他改的。有这份因果在,很多时候,齐泰总被建文帝高看一眼。只要抓住机会,齐泰必定在陛下面前狠狠参他一本,让他无法翻身,正如他联合御史对付耿炳文一样。
想到这里,黄子澄停下了脚步,不能让齐泰抓住把柄,以李景隆兵败一事借题发挥!
下定决心之后,立刻手书一封交给来人,“记住,务必将此信亲自交给曹国公!”
待送信人离开,黄子澄又派出家人盯着通政使司,一旦有北平山东来的奏疏,当即回报。同时联络通政使司誊黄右通政,若有讨逆大军的战报,就算不能押后,至少给自己递个消息。
通政使司是三品衙门,掌受朝廷内外章疏敷奏封驳之事。无论京外各地奏本题本,还是京内的奏本,皆要由该司誊写后加盖印章,才能于早朝汇总呈递。若有某部门某官员不经过通政使司擅自把奏本往上递,无论所奏之事为何一律驳回,还要追究相关人员的责任。
唯一的例外,大概只有都察院的御史和各科给事中。
这是一群猛人中的猛人,不上奏疏?没关系,他们就略过这个程序,直言!
定下这个规矩的是洪武帝,按照这位的思想,凡事都要依规矩来,谁敢打破他定下的规矩,就要小心脖子上会随时挨一刀。
最典型的例子是洪武四大案的空印案。不过是在空白账册上加盖官印带入京城,方便同户部核对钱粮出错时可以誊改,免去从南京到各地府县的往来时间,从元朝时,朝廷官员就在这么做,各部官员心中都有底。
可在洪武帝眼中,这就是不按规矩办事!
大刀一举,成白上千的人头落地,被杀的还是掌印,衙门里的一把手。
可怜诸君,一没贪赃枉法,二没诽谤朝廷,只是为了提高工作效率变通一下,却因此丢掉了性命。可见,在洪武朝做官当真不是一般二般的危险。
虽然洪武帝已经大行,如今是建文帝在位,朝廷各部各司官员行事仍十十分谨慎。
不想皇帝听取那群翰林的意见,要复兴周礼,朝廷各个衙门的名称被改不说,官位品级都是几天一个样。在京的官员不免担心,万一哪天皇帝脑袋一热,以周礼为借口裁员,让他们回家吃自己,那该如何是好?
为了保住饭碗,很多人受到燕王靖难的启发,抱紧洪武帝时的章程,声泪俱下的劝谏皇帝,周礼虽好,太——祖高皇帝的法令却不可废啊!敢和太—祖高皇帝唱反调,这就是不敬祖宗,不孝啊!
“孝道如天,臣请陛下三思啊!”
此种言论引起了以方孝孺为首的周礼派驳斥,两方互不相让,开始了针锋相对的辩论。
周礼派一梗脖子,不改革,毋宁死!
太——祖派吹胡子瞪眼,想革掉老子的官位?先收拾了你!
都是读书人,都是寒窗苦读闯独木桥科举上来的,引经据典,孔孟荀子,八股经义,谁怕谁!
外边,燕王打着靖难清君侧的名义兴兵造反,里边,太——祖派和周礼派官员见面就掐架,撸胳膊挽袖子,大有不共戴天之势。
内忧外患之下,建文帝见天的头疼。他真不明白,太-祖高皇帝动不动就举刀砍人,朝中大臣却个顶个的老实,说话都不敢大-喘-气,办事效率更是节节拔高。许多事不用说就能办得妥妥当当,一个月里加班三十天还不要加班费,何等的大公无私为国奉献。
结果到了自己继位,不再轻易杀人,还提高了读书人的地位,朝中这些官员反倒个顶个的不管用了。遇到大事全都装鹌鹑,为一些细枝末节反倒要争出个长短。不过是改几个衙门名字,更定部分官制,就像要杀其全家毁其宗祠一般,这叫什么事?
朝中两派官员闹得乌烟瘴气,嘴仗打不出结果,大有群殴的架势。北边的战事一直不利,始终没有好消息,朱棣反倒是蹦跶得越来越欢。建文帝的脸上时常阴云密布,极少放晴,若再听闻李景隆把五十万大军和上百万担的粮食都送给了燕王,怕是不杀人也要杀人了。
黄子澄不通军事,却了解皇帝。
所以,他敢冒着欺君的风险派人给李景隆送信,千叮万嘱不要把实际战况奏报京城。同时派人盯着通政使司,严防北边来的战报。自己连日求见皇帝,力求在皇帝问起战事情况时能把事情圆过去。
总结一下黄子澄做法,就一个字:瞒。
瞒住大军战败的消息,保住李景隆的统帅位置,也同时保住自己。
输了这次不要紧,可以继续调派大军,只要能取得最终的胜利,皇帝必定不会追究。
黄子澄想得很好,齐泰偏偏不让他如愿。
不但屡次在建文帝跟前提起北平的战局,对李景隆至今未能拿下北平颇多疑虑,还向皇帝进言,虽无具体奏报,却早有传言,朝廷大军作战不利,已被燕军打败,丢失了河北辽东的大片土地。李景隆也跑进了德州,明显是战败溃逃。
“臣听闻,曹国公大战之前临阵脱逃,以致大败。请陛下下令明察,若传言属实,必治其重罪,以儆效尤!”
听到齐泰这番话,黄子澄暗道,来了,到底还是来了!
建文帝面现疑惑,“果真如此?”
不等齐泰继续出声,黄子澄连忙-插-言道:“齐尚书此言差矣。臣闻听,大军讨逆,同燕逆屡次交战,曾有数胜。只因北方天寒,不利于作战,且曹国公麾下多为南军,无法适应,只能暂时退到德州,以暂避严寒,保存实力,待明春再同燕逆决战。”
黄子澄睁着眼睛说瞎话,硬是把五十万大军的败退说成了战略性转移,生生的将罢官丢爵的一场祸事扭转了局面。
齐泰不相信黄子澄,出言驳斥,可惜北平和德州一直没有奏疏送到,他口中的“传言”缺少依据。
建文帝最终采信了黄子澄,按照他的想法,朝廷大军有五十万,燕王手下的军队顶多十几万,单凭人数,李景隆就占据着绝对优势。即便没能拿下北平,也未必会像齐泰所说的那样惨败。
人都是喜欢听好话的,在没有实际证据的情况下,建文帝宁愿相信黄子澄
建文帝表态,黄子澄立刻道:“陛下圣明!”
齐泰气得满脸通红,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趁着齐泰被气得直哆嗦,黄子澄又给李景隆说了许多好话。在他口中,李景隆从败军之将摇身一变,成为了运筹帷幄,深谋远虑,爱护士卒的优秀将领。
如果让瞿能盛庸以及被李景隆扔下的几十万将士听到这番话,绝对会抄起刀子把黄子澄砍死,有没有这么胡说八道的?!
可听到这番话的是建文帝,他不认为黄子澄在胡说,反而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大善!”
两个字落下,朱允炆大笔一挥,加李景隆为太子太师,并赐下玺书、金币、珍酝、貂裘。明令李景隆仍为统帅,佩帅印,屯兵德州,待来年春季合兵与燕军决战。
如此大手笔的赏赐,实属罕见。
洪武年间蓝玉大破北元王庭,只是加封太子太傅,位列太子太师之后。李景隆一个败军之将竟然得此殊荣,不免使人怀疑皇帝到底在想什么,真不想要他的皇位了?
消息传到北平,燕王也不太敢相信,以为这是朝廷换帅前的疑兵之计。直到宫中的宦官送出消息,朱棣才最终相信李景隆没有被撤换,还被加官给赏了。
该怎么说?老天都在帮自己!
不取皇位简直太说不过去。
挥手示意报信的人暂且退下,燕王说道:“郑和,请大和尚过来。”
“奴婢遵命。”
三保在郑村坝一战中拼死为前锋传递消息,助大军攻下南军大营,立下了大功,被燕王赐姓郑。回北平后,王府诸人不再唤他的小名三保,纷纷改称他的大名“和”。
建文元年十二月,马三保成为了郑和。
孟终于确定自己没认错人,这位晕船的郑和,的确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明朝航海家。
他是如何扬帆远航的?难道是一路晕着下西洋?
孟十二郎万分的疑惑。
这不是孟面临的主要问题,自从回到北平后,他就被道衍和尚缠住了。
大和尚努力说服孟十二郎拜他为师,几乎是不达目的不罢休。每天都有个超大号的蜜蜂在耳边嗡嗡嗡,孟的烦恼,怕是只有被嗡嗡了十年的燕王才能够理解。
“拜贫僧为师有何不好?孟佥事还是再考虑一下吧。”
孟咧咧嘴,对着大和尚一抱拳,徒弟这事情还是免了把,对加入和尚的门派,他当真是没有兴趣。
道衍好说歹说,孟就是顽固不化。
“天下有才之人何其多?例如王爷身边的郑和就很不错。孟某不过有些小聪明,当不得大和尚青眼。”所以,还是找别人嗡嗡去吧。
“孟佥事此言差矣,贫僧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如当年贫僧确信王爷必得天下一样。”
孟撇嘴,忽悠,继续忽悠。反正他是咬定青山不松口,这个光头蜜蜂能奈他何?
道衍和尚捻着佛珠,坚定了信心,洒家说到这个地步都不上套,多好的人才,必须收徒!
一个打定主意要收徒,一个死活不愿意,两人僵持不下,郑和的到来恰好打破了僵局。
“佛爷,王爷有请。”
郑和脸上带笑,十足的亲切却一点也不显得谄媚。
“阿弥陀佛。”
道衍和尚宣了一声佛号,今日收不下这个徒弟,明日继续再战。王府里的十年都熬过来了,和尚有决心有毅力!
目送道衍和尚走远,孟总算松了一口气。
这和尚的口才着实了得,难怪能鼓动燕王造反还被重用。换成旁人,早就被燕王咔嚓了。
不过,和尚再厉害也和他没关系。他实在没兴趣做和尚的徒弟,门没有,窗户也没有,烟囱更要堵死!
暂时摆脱和尚念经似的忽悠,孟转身去拜见世子,拖了这么久,世子亲口允诺的探亲假也该兑现了吧?
郑村坝一战,朝廷五十万大军溃败,残兵多退进了德州被李景隆收拢,短时间内无力再对燕军发起进攻。
燕王却没闲着,趁着朝廷大军无力之机,派军队出紫荆关,攻下广昌,兵指大同。
此次出兵引起了晋王朱济熺的警觉,他知道不能继续装糊涂,该是站队的时候了。
晋恭王朱棡薨于洪武三十一年,死得比老爹还早两个月。现在的晋王朱济熺是朱棡的嫡长子,也要叫朱棣一声叔叔。
晋王朱棡在朱元璋诸子中行三,是马皇后所出。若他还活着,朱棣“吾乃太-祖高皇帝孝慈高皇后嫡子”的口号,未必会叫得如此响亮。
朱老三薨了,朱老四起兵造反了,朱济熺在建文帝削藩的过程中也受到了波及,对皇帝削藩同样持否定态度,却始终没想着和燕王一同造反。
现在局势不同了,燕王三下五除二把朝廷军五十万大军给打垮了,李景隆缩在德州不敢北进,建文帝要么是被蒙蔽,要么就是真的昏庸,至今没有更换主帅,晋王的心思开始活动,皇位上的堂弟如此无用,要不要也反一下?
燕军兵指大同,最终促使他下了决心,干脆利落的加入了燕王的造反队伍。
有了晋王的加入,燕王的靖难队伍达到了三十万,粮秣战马更加充足,此时的燕王敢向天下放言,咱谁也不惧!
同道衍和尚商议之后,意气风发的燕王再次向朝廷上疏,打着老爹的招牌,再三声明自己起兵靖难的合法性,要求朝廷立刻停止-侵-犯-藩王人身和财产安全的一切行为。同时将列有齐泰黄子澄等人罪行的檄文公告天下,逼迫建文帝诛杀所谓的朝中奸臣。
在奏疏和檄文的末尾,燕王义正言辞的写明,若朝廷不接受他的建议,就要继续靖难,靖到南京为止!
建文帝被逼无奈,只得暂时罢免了齐泰和黄子澄的官位,以此留住两人的性命。
通过燕王此举,建文帝开始怀疑,德州的李景隆并不像黄子澄口中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否则,朱棣怎么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威胁朝廷?分明是没将德州的李景隆放在眼里!
什么暂时退到德州,待来年春天决战,都是谎言!
兵败才是真的!
建文帝终于发现了真相,却不能处置李景隆。前脚刚发下恩赏,后脚就罢官降罪,不是自打嘴巴?
无奈,只能哑巴吃黄连,苦水往肚里咽。
狠掐一下大腿,他忍!
主帅不能撤换,其他的将领却可以调派。
在皇帝生涯中,建文帝终于英明果决了一回,先后下令武定侯郭英,安陆侯吴杰以及都督平安整军向北,助大军讨逆。
魏国公徐辉祖也接到了任命。
建文帝想得很明白,徐辉祖和燕王是亲戚,李景隆也一样。比起李景隆,徐辉祖至少能打仗。
一道道敕令从奉天殿发出,京城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十二月本该是朝廷官员最轻松愉悦的时候,临近新年,该探亲的探亲,该告假的告假,等皇帝奉天门赐宴,大家就可以各回各家,好好放松几日了。
不承想,因为燕王的一封奏疏,皇帝直接取消了新年的赐宴,官员的年假也全被缩减。想要告假?没见各部天官都整日的忙碌?不批!
官员们的抱怨之声不绝,都察院的两名御史硬着脖子直言一回,讽谏皇帝太无情太无义太无理取闹。各科给事中也凑了一回热闹。朝中的太——祖派和周礼派停下对彼此的攻讦,携起手来一起指责皇帝冷血,不爱护下属,连过年都要压榨朝廷官员。
在这些人眼中,燕王造反可以先抛在一边,不是还没打到南京吗?
自己的探亲休假才更重要。皇帝不是一直宽仁厚道,以理服人?怎么能不顾官员的辛劳,不许大家休假?
这样的行为绝对不能纵容!
必须上疏直言!
建文帝气得肝疼,洪武帝为什么百般看朝廷中这些官员不顺眼,他总算明白了。
气急了,他也想杀人。刀举起来,却无论如何挥不下去。
没法下手杀人,不代膘允炆没脾气。
他就是不松口给官员们放假,拖着吧,看谁能拖过谁!
南京城中,建文帝同朝廷官员们展开了拉锯战。魏国公徐辉祖和武定侯郭英等人没兴趣和文官一起搅合,只按照皇命点将布兵,向户部和兵部领取钱粮和车马弓箭。鞍辔局,兵仗局和军器局主事忙得脚不沾地,几十万大军的盔甲武器,需要多方面调集,若非拼了老命根本来不及。
左都督徐增寿没有被派遣军事任务,建文帝表明了不相信他。徐增寿也不在意,五军都督府忙得人仰马翻的时候,他背着手在南京城里闲逛,逛着逛着就走到了京城谷王府,正巧碰上从府内走出的谷王。
徐增寿爽朗一笑,依礼道:“参见王爷。”
谷王脚步一顿,转身回府是不可能了,只能硬着头皮回礼,在徐增寿厚着脸皮要求蹭饭之后,将他请进了王府。
北平,燕王府
孟得了朱高炽的应允,许他回家六日。
“孤本请示父王,欲-将孟佥事调回孤的身边。父王却说孟佥事大才,将在军中听用。孤不舍也无法,但在大军未出征时,孟佥事仍担保卫王府之责,可在孤身边听用。”
想起朱高炽的这番话,孟收拾包袱的动作慢了下来。
世子党?
现在就贴上这个标签可不是件好事。
叹息一声,罢了,想再多也没用,归根结底,自己仍是个小人物。好不容易被批了探亲假,早点动身为好。迟了,说不准又会出什么意外。
孟点清带回家的钱钞,收好给两个侄女的坠子和发绳,再将燕王赏赐的布匹带上,恩,差不多了。
走出房门,外边已经候着四个护卫他的边军。
孟十二郎已是四品武官,回家探亲一次,这点排场还是有的。
回家之前,他派人知会了孟虎孟清江两人,也托沈指挥给徐忠递了话,都是开平卫出来的,希望徐指挥能行个方便,让两人同孟一同回家探亲。
近日没有大的战事,除了紧要之地,燕军不需时刻戒备。徐忠干脆将孟虎和孟清江调入燕山后卫,隶于孟麾下,也算是个不小的人情。
一个小旗和一个总旗,调动只需改个名册,根本不用费多少力气。
得知能够回家一趟,孟虎很激动,也是大包小裹的带着。孟清江的表现却有点冷淡,孟没多说,只劝他,“总要给族中老人拜个年,问声好。”
孟一行人尚未走出王府,迎面遇上了沈瑄。
绯红的官服,黑色的乌纱,腰束金带,悬双云龙双虎符金牌,另佩一柄鲨鱼鞘长刀。
面如冠玉,目似点漆。
孟上前一步,“见过沈指挥。”
“恩。”沈瑄扫过孟及他身后几人,最终回到他的脸上,“可是要出行?”
“回指挥,世子已允了卑职回家探亲。”
“几日?”
“六日。”
沈瑄点头,继续道:“之前曾言到孟佥事家中拜访,便在今日,如何?”
孟愕然,他以为沈瑄不过是随口说说,听这口气,是真的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