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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烟风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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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汀上佳人(范峪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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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王九年

    青石板铺成的宽阔整洁的道路尽显气派,陌上松柏葱郁,商铺和摊贩数不胜数,乐府的载歌载舞,酒肆的喧哗,还有成衣铺的琳琅满目……

    这里是集天下繁华于一身,七国中最热闹也最繁荣的——咸阳城。

    马车驶入公道,在来往人群中徐而不急地缓行,为风所扰动的车帘时而掀起,现出车内两道惊为天人的身影,惹得路人频频回眸观望。

    “天哪,瞧见那车上的两位郎君了吗?”

    “看到那范家的马车没?车上定然是云、范两位公子啊!”

    一段对话被车内的人一字不差地听进耳中。其中一人面容清俊,一身白锦祥云纹外袍清雅出尘,长剑饰于腰间更添素肃之气,白玉镶银冠恰到好处地束住墨发青丝。他置若未闻,依旧沉静自恃地翻看着手里的书。

    另一人着黑底红锁边暗纹秦式深衣,围裳外系玉佩和刻纹银饰刀,项下佩镶金黑玉锁,头上戴紫金冠,一双眉眼似能融进春秋。

    “阿辞,你听到了吗?”范峪璁放下车帘,凑上来开玩笑道,“猜猜他们更喜欢夸你,还是夸我?”

    云锦书看他一眼,放下手中书,取案上檀木扇轻轻擦拭,随口答:“范小公子仪表堂堂气度非凡,市民自然更爱戴些。”

    “你这话我都听了一百遍了。”范峪璁不满意,要求他换点有意思的,却见云锦书敷衍地应了几声,专注于手中折扇,根本不想当理他。他干脆将折扇夺来,细细地端详一番。

    “这小玩意也值得你鼓弄两天?”

    “小心点,一会还要靠他去见贵人。”云锦书不紧不慢地出言提醒。

    “托你的那件事做好了吗?”

    范峪璁自信地拍了拍胸脯,“你放心,我办事那是十二万分的靠谱。”

    “剩下的就得靠你自己啦!”他又拍了拍云锦书的肩以示鼓励。转而想到此行恐怕会有风险,便又问:“你需要人手吗?我可以派范家的侍卫暗中保护你。”

    云锦书领了他的好意,却摇头直言道:“怕是会打草惊蛇,适得其反。况且你范家人出没,引起对方疑心,牵连到尊君便不好办了。”

    范峪璁思考了一下,觉得有道理,便没强求,只一再叮嘱要多加小心。

    “公子,还有约莫半刻钟便可到青阳池附近。”前头传来马车夫的声音。

    这一处的景致一有些改变,亭台楼阁的设计更像是模仿江南水乡,只是水浅船低,蒹葭不密。

    范峪璁倚着车窗随口应了两句,兴致缺缺。不知为何,脑海中突然浮现起那抹伴随了他无数个日夜的身影来。

    第一次是十三岁,在南华街,他误认了人,茫茫人海中,仓皇一瞥。

    第二次是十四岁,三山学府院墙外,他翻出去捡革球,恰好又撞见她。不知怎的,惊喜之余,竟羞于与她对视,匆忙跑开时还落下了戴了十年的玉锁。

    至此,那一道身影并时时萦绕在脑海中,浮现在梦里,挥之不去。

    可现下是大白天,她不该出现的。范峪璁疑惑间,无意识地伸出手,想拂去那抹幻境,然而她却没有预想的那般散开。

    范峪璁定了定神,终于察觉到有那么点不对劲,这一看,那远处的身影反而越发清晰了起来。

    “停车——”

    云锦书朝这边投来目光,不解地问:“怎么了?”

    “阿兹,我还有件事要处理,先不送你了!”

    说完,他抬起衣摆飞快地跳下马车,直奔远处的水竹栈道而去。

    他尽最大的努力在跑,头一次觉得身上乱七八糟的配饰那么碍事。他穿过转折的栈道,眼看着那背影越来越近了,却见她不远处,一只小舟正朝这边驶来。

    “等,等等!”他慌了,奋力一喊,可那人却丝毫未察觉。足间轻点已至舟上,竹桨一撑,逐渐驶离。

    范峪璁停了下来,眼睁睁的看着那只小舟乘微波渐行渐远。

    对了,还有通往湖心亭的那座桥,她或许会从那上岸!

    没有磨蹭,他瞬间调转方向,绕岸边潮湖心亭的方向奔去。清风从耳边划过都变得急劲了起来,道路两边的景只一味的往后倒。

    他几乎用尽了体力才赶至桥边,扶着桥栏,一边四下张寻,一边大口大口喘着气。

    孤舟尚在,人已远离。茫茫人海中,只怕是难寻那道身影。

    范峪璁气恼地对着石桥栏上使劲的锤。

    可恶啊,第三次了!

    老天爷是在故意玩他吧!

    暴躁的范峪璁兀自发泄了一通,终于气鼓鼓地来到湖心亭上坐定。

    大约一刻钟后,才彻底平静下来。

    仔细想想,自己刚才一番举动是想干什么呢?不过是一个背影有些相似的姑娘罢了。

    可他确定就是她,直觉不会错。

    一定有什么能证明,这就是他要找的姑娘……范峪璁思索着,方才的那一幕又浮上眼前来:浅色红衣,精致的盘发末留下两股小辫,身量小巧,着实可爱!

    ——

    以青阳池为中心的商区,酒肆赌坊不计其数,尤以西边的一落最受欢迎。幕帘拉起,无数娉婷娇媚的女子摇曳着腰肢,翩然起舞来,管弦不止,莺歌荡漾。

    下座的客人欢呼叫好,纸醉金迷。

    而在二楼,一人身披披风头戴帷帽,目测二十来岁,默不作声地俯视着楼下的一切。

    在他身后,规规矩矩地列了一队人。

    他扣了扣桌面,身后那人便上前,手执剑柄作揖成拳状,“王……公子有何吩咐?”

    此人俯视下方一排排摇曳的舞姬,帷下眼中晦暗不明。

    “那些姬字跳的,是韩国的舞吧?”

    他修长的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案桌,没人知道此时这位主在想什么。一些胆小的奴婢心都悬着,听得大气都不敢出,相较之下,佩剑的这名侍卫则是冷静许多。

    “是。”

    上方传来一声极轻的哼笑,后头的奴婢们皆怀着惊恐。

    “棘,”这位公子叫着侍卫的名字,语气叫人听不出情绪,他勾唇,笑意却不达眼底,浅浅地道,“你说……这支舞怎么还没在咸阳宫上演呢?”

    只瞬间,身后的那些婢子齐刷刷跪了一地,皆是源于上首那无形的威压。楼下的喧闹与楼上的寂静形成鲜明对比。

    棘没有回答,只沉默着,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然而下一秒,一道陌生的声音突然闯入。

    “小生倒是觉得,无须担心,时日已近。”

    棘蓦地警惕起来,其余几个侍卫也齐齐拔剑,指向那位不速之客。一时间,附近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然而他轻摇折扇,气定神闲,面对数十支对着自己的锋锐,丝毫不惧。

    云锦书着一身素衣宽大的长袍,配上弹幕上端的是潇洒飘逸,墨发也是一只竹簪简易固定着,腰上佩剑松松垮垮更像是摆设,恰到好处的饰演了一位风流倜傥的公子。

    这边帷帽下的目光打量着眼前之人,带着几分考究。

    “不知阁下此言从何得来?”

    云锦书浅笑,不慌不忙的面向他,语气中又带着几分桀骜不驯:“这位贵人交谈需讲诚意,您这般锋芒相向,叫小生如何回答?”

    有意思,这人手一摆挥退了其余侍卫,只留棘一人仍旧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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