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槐梦尚处于迷蒙中,双目聚焦后勉强辨出自己在一个房间里。回过神时,惊觉榻边赫然立着三个人。
“终于醒了。”粗声粗气的,很陌生。
槐梦瞬间惊醒,连忙滚爬起来往榻里头缩,惊恐地盯着面前人:“你、你们是谁?这是哪?本宫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人并不想答她:“别嚷嚷。要不是我们,你早死了。”
这人身材高大,看着很结实,像是能一拳打断三根木桩。他声音很浑,容易让人想起沉重衣柜挪动的时候。
槐梦气极,不知哪来的野汉子敢这么无礼,斥道:“你敢咒本宫!”
那人啐了口气,“哟,还把自己当公主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
离榻较远的地方,沈鹤烟放下书卷朝这边走来。方才没注意,现下槐梦看见,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唤了几声。
“彭大夫,你去忙吧。”沈鹤烟朝那人道。
彭大夫?这人是彭提建?
槐梦虽对官场不甚了解,却也听说过他的名号。此人性格暴躁,最讨厌殷相那种阴险的人,甚至有一次当着梁王的面,在廷上对他破口大骂。
莫非……彭提建出去后,槐梦又看向房间内另外同样穿着常服的两位——这些都是琅轩的人?
“我们发现你是在城外密林中,殷相的人已经走了,你摔到岩石下面,侥幸捡回一命。”
这样一来,槐梦的记忆才像是划开了一条口子,隐约回想起自己当时从马车上醒来,突然窜出一堆的人要杀她。她连忙抓起沈鹤烟的衣袖追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兴许是你暴露了什么,或者他觉得你没有了利用价值。据我们打探到的,上梁城中现在还有一个‘槐梦’。他为了不留痕迹,连着你和你亲近的所有宫女载出城再解决掉。总之我们到的时候,只剩你一个活口了。”沈鹤烟不咸不淡地道。
殷相接近槐梦那么久,估计早就把她的习性摸了个透彻。
这么说……她现在不在上梁城内,而且已经是个死人了?
槐梦连连摇头,满脸的不可置信。
就在这时,沈鹤烟身边的一位官员拉住她:“和她说这么多做什么?别忘了,她可是杀害苏大人的凶手。”
槐梦急道:“本宫没有!”
沈鹤烟看着文大夫拦着自己的手,再望向另一边面色同样不友善的董巍,选择沉默。
“收起你那副虚伪的嘴脸吧,果然跟着殷贱人的,没一个好东西。”董巍此刻盯着槐梦只觉得无比厌恶和排斥,“别到时候怪我把你踹出去。”
相较之下,文宪要稍微冷静些,但说出的话却是比得上千年冻雪。
“劝你老实本分点,没事就别四处走,看着恶心。”
从小娇生惯养,叫槐梦如何经得起这一番打击,巨大的落差仿佛一个耳光毫不留情扇在脸上。
她觉得疼,眼圈开始泛红,将可怜的目光投向沈鹤烟:“本宫……我……”
“沈大人,别理她。我们的任务重着呢。”文宪再一次打断,这次是直接挡在沈鹤烟面前。
“就是。”董巍见这情形,目光都带了几分鄙视,“她自己上赶着犯贱,还怪得了别人吗?”
说完头也不回,夺门而出。
文宪摇了摇头,也朝沈鹤烟道:“走吧。”
“沈鹤言,我……”
“……”沈鹤烟不语,回看了一眼榻上的人,目光淡淡的。
“你自己消停会吧。”她出言道,“毕竟在这里,没人会给你好脸色。”
说完便跟着文宪一同离开了。只留下槐梦一人缩在角落里,眼泪开始不争气地流,身子也开始发抖。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接下来怎么办。
“父王……”从前的经历突然在脑海中放映,槐梦再也忍受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驿馆走廊上,沈鹤烟在拐角见了山叶,听着房间内的哭嚎叹了口气,吩咐道:“照看好她。”
几个人来到文宪的房内,门窗掩得严实,案上一张三晋地图最是醒目。
彭提建豪迈地往席上一坐,“我们现在到哪了?”
“才离京不过五十里。”文宪目不转睛盯着地图。
啧了一声,董巍又是抱怨的一句:“被那丫头耽误了不少时间。”
“这些话就少说点吧。毕竟当初救她,可是大家一致决定的。”沈鹤烟站在窗边,通过堪堪透露的一条缝时刻警惕外面的情况。
“要知道这么麻烦,我就反对了……”董巍喃喃自语。“现在怎么办,找到萧将军的回京路线了吗?”
“还没。不过按惯例会走沿河这一条,八九不离十。”
指尖在地图上摩挲,文宪眯起眼,一副胸有成竹却又小心谨慎的样子。
沈鹤烟听着他们的话一言不发。
苏郑被赐死后,满城皆惊。渭阴侯一派的所有官员齐聚琅轩,众人共同商议了这一次的行动——
萧将军要保,这无可厚非,但朝堂上的局势也要稳住。新任御史仍旧是他们一派的人,卿一级别的官员中他们占数更多,这些肯定都走不了。故而派几个有能力的大夫前去韩国,游说韩王或阻止梁王的人下手,是最好的方案。
要说游说,琅轩中没人比沈鹤烟更擅长。但她隐隐有预感,这趟路程不会那么简单。
“我有一位经商的朋友,他消息灵通,打探路线应该不成问题。”沈鹤烟回身,提醒案边的三人道,“但我们也要尽快想好,过后如何与萧将军联系并取得信任,时间可不多。”
彭提建闻言站起来,抱着手,“既然那个丫头已经醒了,咱们也该收拾收拾尽快上路。别忘了我们的人手中有一部分是苏家的影卫,他们都是因为苏大人才跟着,拖太久可不好。”
说到这就来气,董巍道:“若是渭阴侯肯借,根本不需要麻烦苏家。”
但渭阴侯不可能借的,这点四人心知肚明。他建个琅轩,纯属为自己谋利,这国家的死活跟他有什么关系。也许在他看来,苏郑就是偏激,活该被赐死。
另一边,四人刚走,驿馆走廊便又来了一人。
温檀舟轻车熟路地来到一处房间前,先是试探性地一敲,发现里面没有动静,便又另外敲了三声。
门自己开了,压根没锁。温檀舟疑惑,轻轻一推,发现里面坐着个陌生的姑娘。
“谁!”
“我找沈大人。”
“他不在,你应该去别处找。”想到那几个凶巴巴的男人她就讨厌。槐梦背对着那人,啜泣两声。她以为她很轻,却不想还是没躲过温檀舟的耳朵。
“抱歉。”以为是自己冒犯了人家姑娘,温檀舟忙退一步,“不过一日前,这里还是沈大人的住处。”
这么说,沈鹤言是把自己的房间让给她了?槐梦因这发现觉得不可思议,将脸从膝盖间扬起来;顿时又觉得门外那人的声音很耳熟,忙回头望去。
见着一身紫衣,槐梦立马就认出了眼前这个人,好像是叫什么,温檀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