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锋利的刀剑极速朝自己袭来，董巍顿时被吓得脸色煞白。
危急时刻，一辆马车从高处俯冲而下，如坠石一般猛地撞击那群黑衣人。震颤的声音刺激耳膜，不稍片刻，地上的黑影全都不省人事。
董巍跪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巨大的刺激让他两眼发白。
烈马仍在嘶吼，仍以更快的速度朝坡下冲去。前方，万丈深谷，悬崖绝壁。
车上的彭提建死拽缰绳，咬着牙拼命让马转弯。然而速度太快，车又太笨，前方的断崖依旧在不断放大，所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这千钧一发之际，不知何处来的箭矢破空而出，直破马的下腹。顿时马车一同翻倒，极速碰撞地面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马车的框架瞬间炸裂开来，木块四溅。而后悬崖就像一深渊巨口，瞬间将马、人、车和所有的声音都吞噬掉了。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余下的几个黑影最先回过神，他们收了刀剑就要撤退。沈鹤烟察觉后，立即起身制住最近的一个，抽出短刀利落刺进那人脖颈。
顿时鲜血淋漓，腥红的液体粘上指尖，她推开那人，眼光晦涩，握着短刀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动手……”
周围的侍卫开始疯狂追杀那几个要跑的黑衣人。不一会，埋伏在这的黑影已被全部清除干净。
文宪被人搀扶着下了车，直视前方不愿看到脚边横七八竖的尸体，一步一步来到沈鹤烟身边。
“沈大人……你没事吧？”
她像一只失了控制的提线木偶一般，眼神空洞地望着彭提建坠崖的方向，右手臂上还在流血，仿佛没有知觉一般。
半晌，她仰起苍白的脸，勉强笑了笑。
“没事。”她说，“我去看看殿下。”
说完她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得有些不稳。
董巍抱着木箱，就瘫坐在那群被撞死的黑衣人前，嘴哆哆嗦嗦不知在说什么，想站却腿软得动不了。
文宪也有些支撑不住，靠在下人的肩上才能缓过劲。
被打乱的车队开始聚集，山叶也从车上下来，看到沈鹤烟连忙快步跟了上去。
“大人，您受伤了。”
“过会儿再说。”她抬头，温檀舟正立在面前，神色也不太好看。
沈鹤烟定了定神，缓声问：“楼主可无碍？”
“离得远些，未受干扰。”温檀舟答。
“殿下呢？”
“受了些惊。”
温檀舟看向身后，娇娇弱弱的小姑娘紧挨着他，面色苍白，全身都在发颤。
她唇面已无血色，眼神恍惚，抱着温檀舟的手像是还没缓过劲来。
沈鹤烟微微倾身，轻轻唤了唤她的名字。
她似乎愣了愣，抬起头，目光呆呆的。
“殿下？”沈鹤烟又温声一唤。这一次，槐梦彻底反应过来，随后整个人猛扑进她怀中，脸抵着她的肩膀，张口就哇哇大哭。
“哇……吓死我了！呜呜……”
温檀舟莞尔一笑，山叶也忍不住嘴角上扬。只有沈鹤烟笑得很苦，轻拍了拍槐梦的背，颇有些无奈。
“没事了，殿下……”她道，“没事了。”
悬月独明，星河暗淡，看上去就像被墨染浓的纸破了个洞。至少，在车队每个人的心里，毫无美感。
“我不明白继续走下去还有什么意义。”董巍咬牙切齿地道，“彭大人已经死了！”
文宪撑着案桌，沈鹤烟坐在一旁，相视无言。
见他们不出声，董巍气不过，指着对面文宪的鼻子就喊：“原路返回，把那公主交回去，什么都解决了。你们就是不肯，事到如今，还说没有偏袒她！”
“董大人，我自觉上次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殿下不能交，萧将军更要救，还有什么不明白。”文宪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还有，不需要你来强调彭大人的事。别忘了他是为了救谁。”
董巍恼羞成怒，“文宪！难道我求他这么做了吗？就算这是这事有我的责任，你非揪着不放算什么？”
再说了，那箱子里都是他御赐的宝贝，丢了谁赔的起？
文宪冷笑一声，不愿再与他多费口舌。
一旁的沈鹤烟思虑许久，没有出声。
“真不知文大人是看上了公主的皮囊还是那副媚相，”董巍睨了他一眼，满腹的嘲讽像是无处发泄，“这么上赶着袒护她，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被私藏的面首呢。”
这话说的难听，气得文宪直接拍案而起，捏紧一个拳头就朝董巍面门上招呼了去。
在想东西的沈鹤烟吃了一惊，董巍更是完全没反应过来，直被打了个鼻子歪斜眼冒金星。
仍不解气，文宪上前半步抡起另一拳又要砸下去，被沈鹤烟硬生生按住制在了原地。
“文大人，冷静点！”
文宪收了力道，坐回原处死盯着董巍。
对面的董巍也是被打懵了，连人带头东歪西摆，好半天才缓过劲。
“你，你打我……”董巍颤抖地指着对面的文宪，神情激动，“沈大人，你看到了吗？他敢打我！”
“我不想说是谁先挑起的事。”沈鹤烟冷着声音，听他大喊大叫只觉得头疼。
她从箱中取出一份空白信简，将其放在案上，“这样吧。我们也写一封信，向贺卿他们描述这边的情况，然后继续往前。如果在这最后的两天收到京城来信让我们回去，不管走到哪里，即刻返程；如果不然，就按原计划。”
把决定权交给上梁那边，更谨慎，他们这里也能少些争吵。
“我同意。”文宪道。
董巍冷哼一声，不太满意。但他才吃了一个拳头的亏，气焰下了许多，不得不默许。
反正京城那边也肯定会叫他们回去——继续走可不就是死路一条吗？
暗暗松了口气，沈鹤烟拾起信简，“既然如此，信就由我来写。还有，我知道今天大家都很累，但刚才那样的事，不许再发生了。”
董巍又“哼”一声，白了文宪一眼，文宪不理睬，两人都没有说话。
这场讨论终是不欢而散。
沈鹤烟披着夜色走回自己的马车，只觉身心俱疲。晚风有些凉，她不自觉裹了裹衣袖，这才意识到手臂上的伤还未处理。
这么晚了，估计找不到什么药店，况且大家还要赶路……明天再说吧。
她这么想着，也没打算再把山叶叫醒，一架一架找自己的马车。
暖灯微恍，立在前面的身影有些熟悉。
沈鹤烟没在意，以为只是附近的村民，自顾自地抬脚继续走。
一步，一步……她开始迟疑，不远处的身影就静静立在那，像是一个使者，又像等待命运。
她的动作越来越犹豫，薄唇一张一合，默念着什么；而后，她停住了，眼神不可遏制地停在了那上方。
惊愕，恍然，不可思议！
直到那张面容，映着灯光，无比清晰地出现在自己眼前，和记忆中的重叠在一起。
“……阿烟？”
直到她再次听到这记忆中的呼唤，几乎要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
“长林师兄！”
莫长林的笑，在灯光的映衬下，灿若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