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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独行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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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罗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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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垂钓客抬起右手,取下了戴在头上的斗笠,露出下方扎着的发髻。

    “没错,我就是你口中的‘阴界使者’,也就是‘阳界人’俗称的阴差。”

    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垂钓客仿佛瞬间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整个人变得轻松许多。

    “我的名号,早已被遗忘了…我只记得我现在叫做罗隐,罗,寓意网罗诸天,隐,代表着隐于凡尘…”

    罗隐似自言自语般,讲述出了自己的身份。

    林震站在原地,表情沉凝如水,语气沉重:“我不在乎你叫什么,我只想知道,身为‘阴界使者’的你,为什么会堕落,为什么要背弃你所守护的一切!”

    罗隐直视林震的眼睛,丝毫不在意对方那看待罪人一样的眼神,道:“我已经不记得,自己守护所谓的‘阴界’秩序有多久了…”

    “自从我成为这‘阴界使者’以来,生死之事,在我眼中已是真正的过眼云烟…”

    “过去的千年之间,我的心就像是被一层亘古坚冰所冻结,我感受不到任何东西,无尽的生命,一成不变的守护,就是我存在的唯一意义…”

    听着罗隐毫无情绪波动的话语,林震反驳道:“可这一切,不是你自己选择的路吗?维持阴阳两界的秩序,这比任何事情都更有意义。”

    “意义?呵呵…”,罗隐自嘲一笑。

    “如果你是我,就会明白,周而复始,永无止境地去做同一件事,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它会磨灭掉你所有的感情,而你明知道事情的发展会越来越糟,却又无法停止,因为你知道,如果你停下来,所谓的秩序就会陷入混乱。”

    说话间,罗隐取出了一方通体墨绿的玉印,在眼前端详。

    “就是这么一个小东西…我当初得到它的时候,曾为它欣喜若狂…可现在,我甚至回忆不起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罗隐看向林震,突然话锋一转,问道:“年轻人,你在这‘冥渊’之中,目的难道仅仅只是为了守护吗?”

    林震眉头紧锁,摇了摇头道:“那只是一方面,我是为了有一天能够重回‘阳界’,做回从前的自己。”

    林震心无旁念,完全没有隐藏自己的想法。

    罗隐将那方玉印托在掌中,说道:“正是如此,在这片天地之中,无论是‘阳界’也好,‘阴界’也罢,没有人做事是单纯为了其他人的…”

    “我也一样…”

    “我隐约还能想起,当初修炼到了瓶颈,我之所以接受这方印,成为‘阴界使者’,便是想要以此获得更多的机缘,踏入更高一层的境界,寻求长生之道…”

    说到这里,罗隐的眼神突然变得迷茫起来。

    “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没有错,我的的确确踏入了崭新的境界,也得到了梦寐以求的长生…”

    “但时间告诉我,这一切并非我之所求…”

    “年轻人,你认为人的存在,究竟是哪一条路更加有意义?是一直漫无目的,浑浑噩噩地在无尽时光里沉浮;还是在有限的生命里,为一个目标而拼搏奋斗,无论成功与否,不顾得失?”

    林震思索片刻,回答道:“自然是后者,因为你问的是‘人’,而不是神仙。既然是人,生命自然就是有限的,在有限的时光中,活出自己的精彩,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哪怕前路坎坷,哪怕最终抱有遗憾,这就是人生。”

    “呵呵…”,罗隐轻笑道:“想不到你一个毛头小子,竟然也看得如此透彻…”

    “可你早已超脱了‘人’这个身份,为何还要纠结这些事?”,林震突然反问道。

    罗隐愣了一下:“超脱…呵呵,哪有什么超脱…”

    “我曾一度认为,自己已经不再是人类,已经和我要守护的秩序融为一体…”

    “直到我遇见她,那一刻,我冰封千年的心,才终于开始溶解…”

    “她让我知道,无论我在无尽的岁月之中沉浮多久,我始终还是人,还是一个有感情的人。”

    林震注意到,在说这番话时,罗隐的表情明显变得不再那么冰冷,他的眼神开始有了感情,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

    “记得那是两百年之前…我遵循秩序的指引,去带一个命数已尽之人通往‘阴界’,转世轮回…”

    那是罗隐第一次见到巫盈。

    夏日的夜晚,苗疆寨子木楼之中,十七岁的花季少女,正遭受病痛折磨,无法入眠。

    她病得很重,就连寨子里资历最深的“大巫”,也无法治愈她的病,甚至无法缓解她的痛苦…

    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今晚,本应该是她此生的终结…

    那张精致到近乎完美的脸庞,即便被病魔折磨到脸色苍白,却依旧惹人怜爱…

    悄然来到她床边的罗隐,仅是一眼,便被她的容貌所触动。

    罗隐承认,在他所见过的数以亿计的女人之中,她的容貌,当属“亿里挑一”。

    但罗隐并非是被她的美貌所吸引。

    “阴界使者”,在带走一名阳寿耗尽,大限将至之人魂魄前,会用特殊手段,查看此人生平过往,根据其一生行径,来拟定赏罚,与转世事宜。

    在查看巫盈的过往之时,罗隐发现,这个女孩不仅拥有仙女般的容貌,而且心地善良,更胜仙人。

    在她的眼中,众生皆可怜惜。

    甚至在她因病卧床,身体僵硬想要翻身之时,就因为看到床上有一只蜘蛛,她便强忍着痛苦,待那蜘蛛爬走之后,才翻过身去。

    类似于这种事情,在她短暂的一生中数不胜数。

    罗隐曾看过无数人的生平过往,其中仁善者也有许多,更不乏为他人献出自己生命的人存在,无一例外,罗隐都冰冷地行使了自己的职责。

    只是面对巫盈,罗隐却突然动了恻隐之心…

    就连巫盈自己都不知道,那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只感觉自己的病痛突然缓解,随后便昏昏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清晨,寨子中的男女老少,惊讶地发现,已经卧床不起一年有余的巫盈,竟然活蹦乱跳地干起了农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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