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夫人夹了块点心搁过去,弯着眉眼摇头,“也没有怎么担心……只是挺想你的。你爹又总拦着我,说我不宜奔波,其实我也知晓他的意思,咱们这关注地越多,皇室就关注地越多……如今这身子,可是彻底好了?”
时欢一小口一小口咬着糕点,难得搁下了食不言的规矩,点头,“好了呢。母亲莫要担心。”
时夫人斟了一杯茶,递到她面前,“喝些茶,慢慢吃,莫急噎着了……你哥每回去,都会带一幅你的画像回来,可你也知道,他舞刀弄枪的本事是有点,要让他画点什么,啊哟……惨不忍睹!”
其实也没这么糟糕吧,拿出去也是能看看的……时若楠进来的时候,听到的就是来自自己母亲的嫌弃,果然,在他们家,女儿才是贴心宝贝小棉袄,儿子?儿子就是用来衬托女儿的优秀的。
“母亲。”他走进去,“您这话实在有失偏颇了,明明我的画也是有人夸过的。”只是在时家才显得有些拿不出手……毕竟,这一家子,都妖孽。
也不顾湿漉漉的头发,他伸手摸摸时欢脑袋,“小丫头面色不错,看来太和郡的水还是养人的。”收到那封信之后,他担心了很久,如今看来倒是好了。想着,伸手去抓桌上的点心。
还没够着,就被一巴掌打开了。
手背立竿见影地红了,再看时夫人,蹙眉,抱怨,“这皮糙肉厚的,打地人疼。”
被打的还没抱怨,打人的倒是抱怨上了,嫌弃人长得不够细皮嫩肉地,害得她老人家打起来手疼……时若楠看着那桌明显时欢根本吃不完的点心,再看看他那护犊子劲儿十足的娘,一时间竟无言以对:也许,他不配在自家妹妹吃饱之前吃一块糕点。
时欢眯着眼笑,将之前时若楠手伸过去的那碟点心递过去,“兄长,一年未见,可还好?”
时若楠捏了一块点心吃了,点点头,咧嘴一笑,“一切都好,除了这帝都,少了一个你……甚是无趣。”我的同胞妹妹,应该站在这繁华帝都无人能及的高度受人艳羡。哪怕,是被嫉妒。
“如今,总算是回来了。”
时欢点点头,含笑应道,“是呀,回来了。”
相似的容颜,并不相似的表情。一个,咧着嘴笑地意味深长,还有一个,眉眼温润宛若和风细雨。时夫人含笑看着,看着看着,只觉得水汽氤氲进了眼里,这就是她的一双儿女……如今,终于团聚了。
“夫人。大少爷。”片羽从门外进来,对着屋里几位行礼,才道,“主子,宫里头来了消息,说是陛下已经出宫朝着时府来了,林叔那边请您准备更衣拜见陛下。”
时夫人一听,蹙了眉,却也没说话。
皇帝这些年来越来越重名声,最是喜欢旁人夸他爱民如子、尊师重道,是以,一切在太傅面前该有的礼仪,半分不会少了去。
帝都大街小巷都是皇帝眼线,几乎是太傅一进帝都城门,消息就已经传进皇宫了。皇帝当下起身,下令沐浴更衣,乘坐步辇不紧不慢地去了右相府。
皇帝到的时候,自然是阖府上下又一次浩浩荡荡地恭迎、叩拜,高呼万岁……
太傅是不必跪的。
皇帝早早地下了步辇,将意欲行礼的太傅扶起来,然后规规矩矩地行了个拱手礼,“恩师。”
已逾不惑之年的帝王,脸上并无多少岁月的痕迹。国字的脸,五官并不如何英俊,因着久居上位,看起来有些不苟言笑的凌厉气势。
行完了礼,皇帝才让众人起身,笑着看向站在时颢身侧后方的一袭雪色长裙的姑娘,笑容格外的和蔼亲切,“这就是欢欢吧?”
时欢屈膝,“陛下。”规矩,有礼。
“来来来,走近些。给朕瞧瞧……”皇帝对着她招手,脸上凌厉半分不见,像是一个慈祥的长辈,“走之前还是个一点点大的小丫头,不过时隔四年,倒是这般亭亭玉立落落大方了。果然时家出美人啊……这等容貌、这等气韵,朕的那几位公主都有所不及啊!”
“陛下您谬赞了。臣女会当真的。”时欢含笑看皇帝,“公主殿下金枝玉叶,哪是臣女可以相提并论的。”
虽说时隔四年,可每年都会有画师去太和郡,画了自己的画像送到宫里。最新的那幅画,应该也就是三四个月之前的事情而已,陛下此刻表现出来的陌生和意外,实在有些虚假地令人配合不下去。
偏生,皇帝陛下对此一无所知,哈哈笑着同太傅说道,“瞧瞧这小丫头,小时候朕还抱过她的,如今倒是和朕生疏了不少。”
“小时候不懂规矩,尚且带着几分天真懵懂显得可爱。如今孩子大了,若是再不懂规矩,那就是老臣的错了。”太傅笑得弥勒佛似的,被皇帝挽着一道往里走,脚步有些慢,一行人便也配合着这个速度亦步亦趋。
“你呀。不是朕说你,就是太严格了。那时候对着朕严格是为了朕当个好皇帝……那你如今对一丫头那么严格,作甚?朕瞧着欢欢就很好,你要觉得不好,送给朕,当个公主,保准比做你时家的大小姐风光优渥。”
说完,哈哈大笑着。
说地人没当真,听地人自然也不会当着,太傅笑着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孙女儿,“您可别抬举她了,她哪有那福分。”
“怎么就没福分了?做不成朕的女儿,便做朕的儿媳妇,左右也是我皇家的人,一生荣华富贵,这普天之下还有谁能有过了她的福分去?”皇帝对着落后一步的时欢招手,“丫头,过来……朕同你说,皇后时常念叨你,担心你在太和郡缺东少西地不习惯……”
“如今既回来了,就去宫里头多走动走动,同她说说话,她没有女儿……总是将你当亲生女儿般看待。正好,朕那几个公主,也好向你学学,这一身气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