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路上,时若楠旁敲侧击问了好几回,偏生时大小姐心情看上去很好,言笑晏晏,顾左而言他,看似说了许多,其实细细一品,约等于什么都没说。
譬如,“王夫人和母亲交好,她又担心人说她攀高枝,总不好意思来咱们府上探望母亲,所以,我便大庭广众之下相邀,她便不会有这样的顾虑了。”
好吧,时若楠承认这种事情上自家姑娘总是考虑周全,但偏生又觉得哪里不对,半晌又问,“那为什么你一定要叫上那个王、王雅君?”
时欢笑意愈发深邃温柔,言语却漫不经心极了,还颇有一副“你问题怎么那么多”的嫌弃来,“人王夫人不是也邀请了你吗?她既然邀请了你,我总要礼尚往来一下,邀请一下王小姐,这有什么不对吗?”
嗯?时若楠蹙眉,事情好像的确是这么个事情,但……又好像总有一些地方哪里不对……还没想明白呢,就见时欢突然欺身上前,笑嘻嘻地说道,“兄长……竟然记得人王小姐的名字了?”
时若楠时大少爷什么都好,偏生有些记不住人,当初那位江家大小姐,就总记不住。没想到一场蹴鞠比赛,他倒是将人给记得了。时欢笑容愈发促狭,“当真是……难的呢?”
时若楠一噎,“我……她……她咋咋呼呼地,我若是再记不住,那就真是笨地丢时家脸面了!”
欲盖弥彰地样子。
时欢毫不留情地戳破他,“人王小姐是咋呼了一点儿,但也没有咋咋呼呼地一遍遍重复自个儿名字啊,你又是怎么记住人名字的呢。”
从小到大,时大少爷就从来没有靠“说”赢过自家妹妹,闻言,脸色蓦地一僵,整个脸涨地通红,“你胡、胡说!”
……
书房里,老爷子听完时欢的描述,顿时乐呵地哈哈大笑,整个人都像是年轻了十岁,回头同林叔说道,“这丫头听起来倒是不错的样子,咱们府上也不需要什么世家名门,人好相处一些就好,是吧……”
林叔含笑应道,“老爷说的是……”
太傅拉着椅子凑近时欢,又开始担心,“诶,丫头……你说,人姑娘看得上咱们家这傻小子不?”
时欢愣了愣,想起时若楠举着坠子朝自己颠儿颠儿跑过来的样子,皱了皱眉,半晌,不确定,喃喃,“嗯……也许……吧。”
老爷子急了,“哎呀,这也许是也许看得上呢,还是也许看不上呀?你这孩子,同老头子说话还模棱两可的。”
林叔在后面掩着唇笑,“老爷……这不管也许是看得上还是也许看不上,意思不都差不多嘛……”
哦,对。
老爷子点点头,拍一拍大腿,突然茅塞顿开般,“这样,过几日咱们邀请王家过来小聚,就说……听戏嘛,最近那个戏班子不是很红火嘛,对!就听戏!让人姑娘也来,同你母亲说说,好生招待。”
时欢将桌上汤药给老爷子吹了吹,药碗触手温热,她才递过去,“孙女儿已经约好了,过几日请王夫人带着王姑娘过来,正好您也瞧瞧,如何?”
“好!好……你办事素来最得老头子的心。”如此自然是好,老爷子眉飞色舞地,明明“八”字还未开始提笔,却仿佛已经看到重孙子再朝着自己招手了,他将汤药一口喝了,擦了擦嘴,才问,“人王夫人怎么说?”
“王夫人自然是乐见其成的,毕竟她和母亲素来交好,若是还能结成亲家,自是最好。”说着,眉头微蹙,“不过,瞧着这位王小姐也是个有主见的,这事儿……到底还是要她自己心甘情愿,才是皆大欢喜。”
老爷子点点头,“这倒是……咱们也不能强迫人姑娘,毕竟你兄长那不讨喜、又不会哄人的样子,老头子我瞧着也不会喜欢。”
时欢轻笑,“兄长很好。”比之油嘴滑舌、花前月下的,自家兄长至少品行端正,从不沾花惹草,却也因此在此事上总比旁人迟缓几分,但这无论如何也算不上是不好。
知道他们兄妹情深,老爷子也不欲多说,何况,嘴上虽说自己孙子如何如何不好,但搁外头一比,却也觉得比他好的实在也没几个,但凡聪明些的姑娘大多看得清。
至于……不聪明的?
不聪明的娶回家作甚?老爷子心底哼了哼,面上却有些惫懒了,摆摆手让时欢出去歇息去了,“你这两日怕是也不曾睡好吧,快些去休息休息吧。王夫人过府做客,届时你母亲定忙不过来,你还得帮衬一二……”
时欢点头应是,目之所及老爷子眼底淡淡的青色,起身接过林叔手中的空药碗,“您伺候祖父歇息便是了,这碗我带过去。”
林叔弯腰致谢。
时欢走出太傅院子,将手中药碗递给片羽,吩咐,“回头看看这药治什么的。”
祖父的身体平日里还算健朗,但养身的汤药每日都会喝一些,是以时欢看到的时候并不觉得异常,但后来老爷子明显有些乏力,外加眼下的青痕,看起来精神很是不济的样子,她……有些担心。
要强了一辈子的老人,随着年纪渐长,总有些头疼脑热的情况,却也总喜欢憋着不说。她便总下意识多操心些。
春宴上的消息很快传出来。
皇后为常山郡王选了两个姑娘,一个是翰林学士之次女,温柔谦恭,端方淑雅,还有一位,是御医院院首之女,学富五车,医术精湛。
似乎都是文官家的姑娘。
彼时消息一出,大家背地里都觉得皇后一定会给常山郡王选一个不那么门当户对的武将家的女儿才是,一来,阻止郡王和文官联手文武通吃的可能,二来,陛下重文,总觉得武将们都是舞刀弄枪的粗人,平日里也疏于往来。
郡王和武将联姻,注定从姻亲族中得到的助力会更少一些。
谁知,众人纷纷观望的时候,竟然传出这样的消息……皇后,看上去半点不曾藏私,这性子,倒是真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