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问她开不开心,仿佛那些动辄价值连城的彩头并不存在似的。
这个人,总能轻易地让自己感动。彼时的紧张如烟云散去,时欢看着他比所有人都好看的眉眼,那眉眼单看只觉清隽,出现在一个人脸上的时候,才知那是一道盛景。
结果如何已经不重要了,她眉眼弯弯,点头,“嗯。开心。”
他伸手,将她散落的鬓角勾到耳后,“开心就好。”
声音落在耳畔,宛若古琴低吟,婉转,缱绻,令人沉醉。
“王雅君,你可不能输了,知道吗?要是输了,咱可不仅仅是丢了名剑,还丢了脸了……”一旁,时若楠正在卖力洗脑,使出浑身解数,只为了让这位姑娘千万千万不要输了比赛,至少、至少打成平手嘛!
“你可别忘了,顾辞那个黑心肝的,可要了你家的天纹锦呢!”
……王雅君咬着后牙槽,从牙齿缝里吐出两个字来,“闭嘴!”
伸手,掷箭,“咚!”地一声,箭矢撞击壶口,堪堪弹出,掉落在一旁……
时若楠“啊!”地一声,捧着脑袋懊恼跺脚……半晌,低声喃语,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王雅君听的,“本公子说什么来着?嗷……那是顾辞啊,就不该让他教小丫头,小丫头还那么聪明,打小学什么都快……哎,我的上古名剑啊!”
“飞走了……飞走了……”神神叨叨地,跟魔怔了似的。
时欢默默扶额,就见王夫人已经起身朝这边走来,还未开口说话,失心疯一般的时大少爷突然窜过来一把抱住了顾辞的胳膊,舔着脸笑地欢快,“顾公子、顾大人……”
顾辞眉角跳了跳,又跳了跳,抽了抽自己的胳膊,没抽出来,无奈,冷声说道,“说。”
态度嫌弃。
时大少爷却也不在乎,大庭广众之下半点儿形象都不要了,抱着胳膊就是不撒手,“嘿嘿,顾公子……那、那上古名剑,咱能不能摸一摸……就摸一摸,真的!不行的话……看一眼也成……”
时夫人已经看不下去了,一巴掌拍自己儿子脑门上,可仍旧没有将大少爷拍离顾辞的胳膊。
顾辞垂着眼看活宝一样地时若楠,看他用和时欢有几分相像的脸做着这样的表情,实在很嫌弃,一把推开这张脸,才道,“承影和古刹,明日一早送过来,你们自己选。”
“嗯?”时大少爷还没反应过来,连连否决,“不不不,不用这么麻烦的,我这会儿跟你一道回去,你给我摸摸就成……”
王雅君却听出了其中意思,欠身行了个礼,认认真真地说道,“顾大人,既是赌约,自然得遵守赌约的规定。小女输了投壶比赛,这彩头……自是受之有愧。天纹锦如约奉上。”
王夫人这才找到了说话的机会,“是的,大人。天纹锦今夜会由王家的小厮送去大人府上,至于这名剑……实在受之有愧,还请大人收回成命。”
说着,欠身,行礼。一套礼仪齐全。王家在长公主府面前完全不够看的,即便不看长公主府,就单单只看刑部侍郎的身份,王家也有一段差距,这名剑的确是万万不能受的。
时若楠这才反应过来,“所以……名剑还有?承影?古刹?”手还巴拉这顾辞,几乎半个身体挂在顾辞身上。
“嗯。”顾辞点头,无奈地叹气,明明年龄相仿,偏生有种哄小辈的错觉,“名剑还有,承影还是古刹,随你选……剩下的,既然王姑娘不肯受了,那便先送还在下府上……王姑娘觉得如何?”
自己既说不要,名剑是何归宿自己也置喙不得半分,只点头应道,“一切听凭大人吩咐。”
“如此……也好。”顾辞点头,对着王夫人拱手,“侥幸赢了比赛,依照约定,还请夫人开个价,将天纹锦售卖于在下。”
“不过一匹锦缎,不值什么银钱的,顾公子既赢了比赛,自当无偿奉上。”
“您太客气了,天纹锦千金难求,不过一场投壶比赛的彩头,不敢劳夫人牺牲至此……”
你表达你的,我坚持我的,一个不愿开价,一个坚持花银子买。时夫人都看不下去了,“嗨,今日这投壶比赛既然实在时家举行的,不若,两位听本夫人一句?”
“您说。”顾辞客客气气地低了低头,谦虚又恭敬。
王夫人微微侧目,看着这位年轻的大人以晚辈自居的样子,眸色微闪,疏忽间又笑了笑,“夫人请说。”
“天纹锦呢,的确是不可多见的,这些年更是技艺失传,如此,王夫人手中那一匹,才愈发珍贵。但顾大人若坚持要花银子买,反倒轻贱了对方的心意……本夫人就托大,做一回主,这天纹锦,既做了这彩头,便不收银子了,可好?”
彼时重金求购,对方始终没有松口,不管多少银子往上翻,都没有一点点松口的迹象。如此说来,倒的确不是银钱的问题,而是一个念想。
“夫人所言极是。是在下唐突了王夫人心意。”顾辞弯腰,“如此,谢过夫人成人之美。”
用一匹天纹锦,换一个人情,其实怎么看都觉得自己这边赚了。王夫人欠身还礼,即便这个人情太小,兴许并不能有任何实质性的帮助,但到底是同这位顾大人、同长公主府多了几分亲厚,实属难得。
何况,经此一事,让她发现了时家和顾辞之间另一层的关系……这层关系至关重要,她需要回府和夫君好好说道说道才是,兴许,足以影响王家未来的走向。
如此想着,王夫人又寒暄了几句,便借口回府准备天纹锦,带着王雅君告辞离开了。
而时大少爷……自始至终挂在顾辞的胳膊上,顾辞走哪,他跟哪,俨然就是顾辞胳膊上一个摆脱不掉的人形配饰,讨巧、卖乖,无所不用其极。
直到顾辞起身告辞,他也颠儿颠儿地跟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