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大人大约也猜到了,里面那姑娘,想必就是时家那位千金。就是不知这样的场合带上她是为何……倒是不记得有听说这位大小姐会点儿拳脚功夫之类的。
他自然不会多嘴去问,只是都盛传皇后娘娘看上了自家闺女,他心里头不确定也不知道真假,倒想着上前搭讪一二,问一问。
却又碍于对方和自己实在不熟,偏又有顾大人在场,也实在问不出口。
就这么迟疑着,一直到手下牵了猎犬过来。
通体漆黑,高大威猛,毛发油亮,性子凶猛异常,大理寺原是没有这等猎犬的,一直到谢大人上任之后没两年上书陛下,经陛下亲口同意,去寻了十几条黑犬,精心调教至今,大理寺俨然已经有了一支闻名遐迩的猎犬军团。
林江跳下马车,伸手去接,那猎犬呜呜地低吼,邱大人虚虚一拦,解释道,“林侍卫有所不知,这猎犬性子野,不服管,除了平日里训练、喂食的专人,旁人近身不得,今日要用这猎犬,须得下官手下牵着才好……”
林江伸到一半的手倏忽间缩回,讪讪笑着在屁股后头擦了擦,幸好……幸好……手还在。他从手中掏出一早准备好的香囊,里头装了时欢给的香料,递给那手下,“给它闻着,然后让这猎犬循着这味道去寻人便可。”
味道?邱大人吸了吸鼻子,什么也没闻到。这疑惑间,却见那猎犬突然扯着绳子朝着某个方向狂吠……
他心下震惊,这是……?
林江后退一步,跳上马车,对着牵狗之人拱了拱手,“如此,麻烦了。”
对方沉默点头,表情冷冷的,有些酷,和邱大人对比鲜明。
邱大人笑呵呵地摇头,“不麻烦,不麻烦……今日大理寺全权配合……”说着吩咐手下,“你牵好了些,在前头带路,切勿走得太快才是。”
走了两步,靠着马车车窗,又道,“之前便听顾大人断案神速,陛下在朝堂之上也是多番嘉奖,今日能与顾大人一道办差,下官荣幸之至……荣幸之至。”
即便看不到那人模样,时欢也能猜得到对方一边走,一边点头哈腰的样子,实在过于谄媚了些。
她悄悄挪到顾辞边上,交头接耳低声问道,“师兄……这大理寺,有几位邱大人?”
姑姑应该不至于瞧上这样的人吧?
她于顾辞面前素来并无伪装,想什么就说什么,想什么脸上就表露什么,此刻想法一清二楚挂在脸上,顾辞笑着摇摇头,同样声音很低,“没错,就他。”
时欢意外地挑眉,姑姑她……
“莫要小瞧了这位邱大人。”顾辞附耳低声说道,“能在大理寺混到二把手,还是在谢大人手下混到这个位置的,绝对不是只会溜须拍马、阿谀奉承之辈。”顶多……只能算是能屈能伸,极擅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罢了。
大理寺其实是一个比较尴尬的地步。
在朝廷官员看来,大理寺是陛下亲信,掌握着朝中大小官员的所有把柄,亲不得,又远不得,可在陛下看来,臣子终究只是臣子,所谓信任,却也只是表面上的,或者说相对而言的。帝王心里,哪有真正的信任存在?
是以,大理寺多少有些里外为难的尴尬境遇。
而谢大人,又是个耿直冷硬的脾气,极容易得罪人,若非这邱大人在背后诸多圆场,怕是大理寺不知道得罪多少人了。
“你姑姑这人,在宫里是出了名的好性子,娴雅无争,可到底是时家出来的女子,看得比谁都清,心思比谁都深,她不争的时候自然都好,但她既为顾言晟争了这门亲事,那么必然在她看来,这邱家……值得。”
这姑侄俩的性子,在这一点上倒是极为相似,看似随和,实际上每一步都走得毫不含糊。
听得出来,马车外虽然没有了说话声,但步履被刻意放重了些,像是提醒,又像是某种自我证明——离地这般近,若是有些不大适合外人听的话,里头的人也能小声些。
如此看来,倒的确是个人精。
“邱大人。”时欢扬了扬声音,那猎犬需要在前面引路,马车边上便只有邱大人,她含笑唤道,并没有撩开帘子。
邱大人也不装傻,“想必是时大小姐吧。下官这厢有礼了。”
“邱大人不必多礼。”时欢声音里带着笑意,主动提起,“之前听姑姑说起邱家小姐,颇多赞誉之词,本小姐虽未得见,却也已渐生结交之心,却又担心贸然前去于理不合……若是邱大人不介意,回头同邱小姐说说,请她若是得空,来时家坐坐,同我说说话,可好?”
看来,传闻倒是真的。
邱大人眉梢微微挑起,容色却并不如何得意,只笑容明显了几分,“大小姐喜欢她,是她的福分,下官回头就同她交代。只是她性子不及大小姐,若是有哪里做的不好的,还请大小姐海涵才是……”
“大人您谦虚了。姑姑都说好的女子,定是才情样貌俱佳的姑娘。那小女就同大人说好了,三日后瑶瑶回门,还请邱小姐过府一道热闹热闹,可好?”
“自然……甚好,甚好。”
邱大人应着,正要说话,那猎犬突然加速,朝着一处荒野草丛而去,那小路颠簸,马车难行,此处又多视线死角,他想了想,还是出言提醒道,“顾大人,下官总觉得那几个逃犯应该就在附近了,马车目标太显眼,若是因此惊了对方就不好了,不若大人和大小姐……下了马车如何?”
的确是这个道理,顾辞点头,又从零嘴盒子里拿出酸梅,递给时欢,“虽然不大好吃,但将就用用……咱们要下马车走过去了,你若守在这车里,我也是不放心的。”
马车外的林江:他发誓,从此以后他再也不去买零嘴了!
“无妨。”时欢站起身来,容色微凉,“我也想看看……”
亲眼看看他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