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里坐会儿吧?”白婳的语气挺淡,说是疑问,听起来更像一种安排。
院子和外面是完全不同的风格,如果说刚刚是浑然天成的自然之美,那么这里便是巧夺天工的人工造物。一步一景,每一处花草树石,都是精心设计摆放的。入目可见的,皆是精雕细琢。
紫藤萝下放着两把藤椅,中间是一方小桌,上面还放着一个小巧的茶壶,和一个与之相配的茶杯。想来,是刚刚坐在这里的人随意放着的。
见她交代了一声就进了屋子里,时禅居抿了抿唇,拘谨坐在了另一个藤椅上,看着自己面前的一片景色。
不多时,白婳就出来了。她身上的浴袍已经换下来了,现在穿着的是一条带着汉元素的薄纱长裙。行走间,如云雾般罩在她的周身,裙摆间的刺绣也若隐若现,像朵有点害羞的花儿。
她走路不快,一步一步摇曳着到了他的面前。低头看着他说,“你再等一会儿吧,已经安排人过来给你带路。”
白婳打的是度假村的内线,说清楚情况后,那边就立马派人过来了。
“嗯,谢谢你!”被她这样注视着,时禅居有些不自在的想低下头,却又舍不得。
她说话的语气一直都很平淡,看人的目光也是清浅的,却莫名的有种压迫感。
白婳也坐下了,漫不经心的看着四处景致。
见她没有说话的打算,时禅居有些失落,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呢。他的目光落在虚空,飘忽着,出着神,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很快他就得离开这里了。
“我,我叫时禅居,你呢?”他期期艾艾的看着白婳,红晕又悄悄爬上脸颊,有些紧张羞涩,目光却不躲不闪。
白婳还在欣赏着院中某处,这不大的院子里,倒是有着很多出人意料的设计。
闻声,她慢慢把目光移到对方脸上,仿佛瞬息又仿佛很久。时禅居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他几乎屏息敛气的等待着。
女人清凌凌的眼又看向了自己,里面似有星辰大海。
他沉溺其中,不知归处。耳边隐约听见,她说。
“白婳,我叫白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天地间只有自己心跳如鼓,在耳边“咚,咚”作响。
下一秒,白婳收回目光。
世界又重新恢复过来,被风卷着的树叶旋转两下,落在了他的面前。
情不自禁的,他俯身捡起了那片叶子,一抬头就看到白婳正疑惑的看着自己,不禁有些涩然。
白婳也不是多事的人,虽然有些奇怪他捡叶子作甚,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没多久,时禅居就离开了这里。走时,隐在衣袖下的手还捏着那片叶子。
把人送走了,白婳就打着哈欠回房睡觉了,迷迷糊糊之际还想着,不知昭苏哥哥何时回来,然后便进了梦乡。
她想着的昭苏哥哥其实已经谈完正事了,现在几个人正聚在那里闲聊。
张璨闲闲的坐在沙发上,随意的对着顾昭苏说着,“不是说白婳妹妹也来了吗?晚上大家在一起吃个饭吧?”
房间里共有四个人,除了顾昭苏的朋友张璨,还有另外两个合伙人。一个是时禅居的表哥,何知年。另一个是亲自操刀设计整个度假村的楚朔雪。
顾昭苏端坐着,眉目如画,温文尔雅。听到他的话,微微皱了皱眉,“婳婳怀孕了,不合适来人多的地方。”
“就我们几个人,哪儿人多了。再说,我们就吃个饭,又不搞别的。”
见他还是沉吟着不愿答应,张璨干脆道,“要不你去问问白婳妹妹自己愿不愿意来?”
顾昭苏这才答应下来。
他们说话,何知年就在旁边绕有兴味含笑看着。而另一边的楚朔雪就是毫不关心,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晚间,白婳还是来了,是顾昭苏亲自去接过来的。
屋子里其他人已经等着了,时禅居也来了,正和他表哥说着话。
见顾昭苏小心翼翼的护着白婳进来,张璨不由嗤笑一声,打趣他们,“白婳妹妹,你可算是出来了。你昭苏哥哥可把你护的严实的很啊。”
白婳没理他,等坐了下来,和在座的都打了个招呼后,才看向张璨。
有些小女孩儿态的撒着娇,抱怨他到,“张璨哥哥,几年不见,你话还是这样多。”
张璨一时被噎住了,安静了下来。一边的何知年看着,心里暗自觉得有些好笑,这张璨看上去随意散漫,在商场上却狠辣老练睚眦必报,没人敢这样噎他。
笑了一会儿别人后,何知年突然发现,自己小表弟沉默了下来,情绪好像也有些低落了。他有些奇怪,刚刚还发生什么了吗?
就安静了一会儿,张璨又凑过去和白婳讲话了。他坐在白婳左手边,脑袋却伸到了她旁边,像个忍不住和小伙伴聊天的孩子一样。滑稽又好笑。
“几个月啦?”他看着白婳肚子,像个好奇宝宝一样。甚至还蠢蠢欲动想上手摸一摸。
看着他一张放大的俊脸上,满是跃跃欲试,白婳想一巴掌呼上去。默了默,还是忍了下去,“四个月了。”
张璨注意到,她说这句话的语气,甚至还没有和自己说话有感情。平淡到了一种漠然。他挑了挑眉,按理说,母亲提到自己未出生的孩子,不应该是带有爱和期待的吗?
最后,白婳还是没有忍住,罪恶的手呼了上去,把他一张俊脸揉捏成各种可笑的形状,心满意足的笑了出来。
原本有些不悦恼怒的张璨,听到她愉悦欢快的笑声,奇异的被安抚住了。最后只是眼神复杂的深深看了她一眼。
这顿饭却如张璨所说,吃的平静安逸,没搞什么乱七八糟的,连酒都没有让她碰到。
吃完饭便各自离开去休息了,等白婳走了,一晚上都默不作声的时禅居才抬起头来,轻轻和表哥说了一句,“她和她丈夫感情真好。”
他们这时走在外面的路上,周围一片静谧,只有连绵的路灯照亮着前方的路。
张璨和他们同路,听到他这话,乐了。出口的话依旧是懒懒散散的,“他们可不是夫妻。”
“嗯?”时禅居有些惊讶,顾昭苏一路上护着白婳,饭桌上也是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她,而且两人还住在一起。他这才以为两人是夫妻的。
“他们一起长大的,关系比别人好很多。”张璨语气淡淡的,说这话时,脸上表情很奇怪。
莫名其妙的,他后面又接着说了一句,声音越来越轻,“婳婳这次回b市,估计也待不了多久。”
周围实在安静,所以时禅居把他的话一字不落的听清楚了。
他琢磨着张璨这话含的消息,却没有注意到,他的称呼不再是轻佻的白婳妹妹,而是和顾昭苏一样的,婳婳。
夜里,洗漱完的时禅居坐在书桌前,拿出那片叶子,细细的摩挲着。灯光下,他看了许久后,才拿出一本书把叶子夹了进去,尘封起来。
他本不该捡这片叶子的。可他忍不住。就如同此刻,他本该丢掉这片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