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苏走后,宅子里便只剩下白婳一个人,四周顿时空寂下来,屋外微风轻抚,晃动的树影透过窗户映在地上,无言的和着这份冷清孤寂。
她赤着脚走出门外,过分白皙的皮肤上紫蓝色的血管分外显眼,突出的脚踝连接着消瘦的足,踩在着历经时间流逝已经带上磨痕的地面。
白婳动作轻缓,柔软的皮肤踩在地面上并未发出声响,耳边也只能听到院中树叶摩梭发出的“沙沙”声。
白婳从室外长廊重新走回厅堂,幽灵般在一楼各个房间游荡一遍后,才小心翼翼地推开书房的门。
尘封已久的房间被再次打开,空气中悬浮着细微的尘埃,白婳拉开厚重的窗帘,日光倾斜进着久不见天日的地方,丁达尔效应出现,明媚光辉的光束穿过空间,来到了,她的面前。
光影交错之中,白婳向来清雅疏淡的面上也被染上了一抹温柔。
书房三面都是书架,上面摆满了密密麻麻的书,一张琴被挂在唯一空置的墙面,旁边一起挂着的还有一副字画。
书房中央是张桌子,左端搁置着几本书,右边桌子上面还放着笔墨纸砚,毛笔的一端还搁置在干涸的砚台里,灰尘给它蒙上了一层面纱。
桌后的椅子向后拖动些许,像是主人有事急着离去,没来得及收拾放好这书房的一切。
白婳能轻易从这里看到过往的痕迹,过去种种还历历在目,满是灰尘和岁月的书房与曾经整洁温馨的场面相交错,一时间让白婳产生时空上的错乱,仿佛回到了往昔。
白婳眼眸低垂,目光极尽温柔缱绻,近乎一寸寸舔过这方寸之地。
从书房出来后,白婳扶着栏杆慢慢上了楼梯,二楼的空间比较私人,以前只有白婳和外公两个人能上来,最多也只能加个顾昭苏了。
又是一阵的游荡,最后白婳站在了露台栏杆边上,低头看向楼下的院子,花草枯败,水中游鱼不在,所有都掩盖在了野草之下。
白婳沉默着在露台上伫立良久。
眼中亮光沉寂,所有情绪尽皆收敛,无声无息,无喜无悲,仿佛一樽静立的石像。
微风轻轻吹过女孩儿周身,卷起一角衣料,又随风的离去重新垂落,细软的发丝拂过素白的面庞,在女孩儿眉眼处舞动,女孩儿却始终静默,和这空寂的宅子融为了一体。
直到腿部已经完全麻木僵直,白婳才轻轻动了一下,拖着她暂时有碍行走的双腿,转身往室内走去。
打了个电话叫人送些花草植株过来后,白婳就换了身长袖长裤去了院子里。
她走进院子,杂草淹没了她半截小腿,白婳默不作声地弯下腰来,开始拔除院子里的草。带着细微锯齿状边缘的野草在她白嫩细滑保养得宜的手上留下道道划伤,深深扎根于地下的草丛根系也让她吃了大苦头。
向来从容娇贵注重仪表的人如今发丝凌乱,脸颊上挂着还未落下的汗液和不知何时沾染上的泥土污脏,干净整洁的衣服如今混合着泥土草屑和青青黄黄的野草汁水。
白婳的注意力却完全没有放在自己身上,面上一片平静,姿势逐渐流畅熟练,重复着拔草的动作,只是渐渐变慢的速度和偶尔晃动的身形让人知道她不是面上所表示出来的状态那样好。
太阳渐渐斜,白婳落在地面上的影子也在慢慢拉长,直到西边红霞映满天际时,白婳才结束她的动作。
白婳直起身来打量了一番四周,院子里所有死去的花草和肆意蓬勃的杂草都已经被她扯掉,如今除了几棵孤零零的树和墙边那丛竹子,院子里一片光秃秃。
白婳的视线又移到了放在角落里的花草植株,这些都是她之后要种下去的,她想要把院子重新打理起来,重新恢复外公在世时的蓬勃生机。但在获得新生之前,她得把所有枯萎死寂和凌乱纷扰都拔除。
日光逐渐拢去,天空灰暗下来,给大地蒙上黑夜的面纱,现在为白婳照明的是廊下的灯,洁白的灯光拉长女人落在地上的倩影。
影子停留在白婳脚下,随着她的动作在地面上影影绰绰的晃动,无声地陪伴她。
白婳挑选的花草植物都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太过娇贵或是太过少见少闻的花草,都是不适合没什么种花经验的她。
一株株吊兰被埋入泥土中,白色的边仔细描绘富有生机的绿色,纤长的叶子肆意向外舒展,姿态优美,亭亭玉立,错落排布在土地上,如一位位宁静典雅的美人。
除吊兰外,花色清雅,成簇开放的蓝雪花,花朵洁白娇小,却香气浓郁的茉莉花,花色艳丽,叶片浓郁的天竺葵,花容秀美,体态多样的月季等等,被白婳一一种在院中。
愿这小院中,四季常伴花开。
夜已深,白婳洗去身上泥土污浊后,换了件衣服,从冰箱里拿出两罐果酒来,信步走去二楼的露台。
“卡塔”一声轻响,拉环被白婳随手拉开,她正抬头仰望天空,浓郁的几近黑色的深蓝天空上镶嵌着繁星点点,一颗星子的光亮微弱,但漫天都是星子时,便可以夺取皎洁月亮上的注目了。
果香里夹杂着微淡酒味的液体被倾倒入口中,偶有一两滴调皮的酒液从女人口中跳出,顺着嘴角舔过白皙优美的下巴,挂在精致的下颔上,最后依依不舍地滴落。
白婳却丝毫不在意,目光恒久注视着星空,遥远深蓝的背后隐藏着无数奥义隐秘,数万光年外的星光跨越漫长的旅途后来到她的面前。
时光流逝,斗转星移,时间与空间都不停发生着剧变,空间坍塌又重聚,聚合又分离,时间长河永不停息,又是否在某一瞬发生偏移。
星光隽永,天空亘古不变,在这浩瀚广阔的宇宙里,藏着多少的隐秘。
她或许是一只无知的蟪蛄,终她一生都不会知道春秋。
就如同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又是否能回去。又或者说,她究竟是谁?
她站在过去与未来的交界点上,却既弄不明白她的过去,也看不清楚她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