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天”三个字对他来讲好像是讨厌香菜的人面前摆了满满一桌子的香菜,怒火蹭地就飙升,冷冷地说我喜欢,你管不着。
我不是他的小弟,没必要在他生气的时候听他呼来喝去,向后甩动袖子朝住所走。
“等一下。”他叫停了我,看着旁边女人的眼神里有些责怪,手却轻轻地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赵无军说,“第一个原因,我和赵无天有过节,不想让他的脏钱和脏手碰到我的坟,第二个原因,这里的人恨他,是他们给我托梦,让我这么做的。”
第一个理由站的住脚,他的墓前确实没有鬼钞的痕迹,第二个原因我有点儿拿不准,听过鬼给人托梦,还没听过鬼能给鬼托梦的呢,还有他说这里的人都恨赵无天,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把心中所想稍加修饰问。
女人朝前飘了飘,压低了嗓音,“您能不抹牛眼泪看到我们的样貌,足以说明您是个不凡的人,我们把答案给您,您也未必相信,不妨受累些,您亲自去找。”
牛眼泪,传说往眼皮上涂抹些,人就能看到鬼。
“好,那今天的谈话就这样,我要睡了。”我把帽子扣到头上,两手揣到兜里走回去,用树枝把口子堵住。
终于熬到日出,我立刻给师傅发过去消息,让他今天来坟地一趟。
推倒堵门的树枝,走到赵无军的坟墓前,我掷出去的半把沉香没了踪影,坟墓正上方,一双女人的脚印
手机夜里调成了静音,师傅赶到时我才反应过来,把师傅从师傅接出来,我把他领到赵无军的墓前。
看着清晰的女人脚印,师傅的呼吸有些急促,不怒自威,送他赶来的司机站在他后边打了个哆嗦。
“你先回车上,我和我徒弟有话要讲。”师傅说,司机立刻小跑到车上,把窗户关的严严实实,身体趴在方向盘上。
师傅就地坐下,两手放在膝盖上面,“宫一,把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一字不落的给师傅讲,师傅要听。”
师傅对我说话从没像今天这样过,我忙坐下,从给赵无军上香到和他们回到住所休息复述,着重介绍了女人的动作语言。
山上刮起了风,很大,小沙砾吹起刮到师傅的脸上,胡子成了拦沙网。
他掏出手机,拨打通赵无天的电话,告诉他今天就是最好的处理时间,让他两顶小摊位用的那种商业伞和八个杠夫。
电话那头的赵无天似乎在医院,柳芬的情况不怎么好,他焦虑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但师傅的态度明确,他只得应下。
三辆车子停下,杠夫们得到师傅的指令,把两顶伞撑开在赵无天父母的墓地上面,四周绑上黑布,拿着铁锹杠头挖了起来,呼哧呼哧。
赵无天两手交握住,紧张地不停咽唾沫。
叮,伞里面传出一声脆响,挖去的土震到黑布外面。
赵无天大步走到里面,看到只是铁锹砸在了石头上面退出去,颤抖着手臂拿手绢儿擦擦头上的汗水。
下葬、起坟,每个环节都有特殊的意义,突然发出的脆响不可能是干了多年的杠夫们无意间弄出来的,我抬腿向伞里走。
师傅抬起手臂把我拦住,“你身上有赵无军的气息,今天起坟不宜掺合,退下吧。”
“可是,”我扶住师傅的胳膊,赵家的事我比他了解的多,我进去可能会更快地找到答案。
师傅的脸上浮现出怒意,不满地把他的手臂抽出,说我是他的徒弟,我要是不想听他的话,就不用叫他师傅了。
师傅越这样说,越说明脆响的严重,可师傅的话我不能不听,一番纠结只好退出五米,以便真的发生突变,我能尽快地帮助师傅。
杠夫们继续开挖,半个时辰过去,一个杠夫出来说挖到棺材了,问我师傅怎么办。
我在师傅的背后,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到他问杠夫,“棺材长什么样?”
杠夫一愣神,棺材就长棺材样呗,还能长成女人的模样,看你也是个半桶水的先生,说道,“和其他的棺材没什么二样,就是新了点儿而已。”
师傅解释说,他问的不是外形怎么样,而是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不一样的,从心底里升起的那种感觉。
杠夫越听越糊涂了,他就是个挖坟的,心里想着快点儿挖完,拿上钱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儿,哪里顾得上什么感觉。
赵无天也很无奈,他没想过师傅会问这些话,早知道就带伙儿有点儿学问的人来了,上前问师傅能不能再找伙儿杠夫来。
师傅摆手,“一家坟不过两家手,他们铲下第一锹土就认定了是他们。”
赵无天急得直冒汗,棺材板都露出来了,这该如何是好,于是继续问师傅有什么应对策略。
师傅顿了顿说道,“令尊令堂的葬礼是赵老板一手操办的,你的感觉更加准确。”
赵无天看了看两顶大伞,不知道想些什么,随后朝里面走去。
赵无天走出来,扑通一下跪了下去,仰视师傅的双眼通红无比,像是在染缸里染过似的。
“梅,梅先生,棺材变了。”
他的声音颤抖,里面的杠夫们都把工具扔下走到外面。
“怎么个变法?”师傅的两手负在了后背,拇指在四指间不断变换算着什么。
赵无天颤声说,“爸妈的棺材是我亲自去买的,用的是高品质木材,棺板上划着条纹,里,里面的棺材没,没有。”
轰,赵无天的话仿佛一道炸雷在在场人的脑子里炸开,坟墓的棺材被换了,这是闻所未闻的事,可是确实发生了,那么意味着什么
杠夫头儿当断即断,走到赵无天身边快速说道,“赵老板,这活我们老弟兄们不接了,钱我回家退给你。”说完领着杠夫们朝车子的方向跑。
隆,隆,脚下的大地摇晃起来,支开的大伞架像面团一样被扯断散架,破碎的伞布盖住挖起的土,像是野兽崎岖的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