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云自然是不知道自家小兄长对自己很有意见。
不过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可能是潜意识觉得自己是个外来者,这家人和她之间有一层无形隔膜,她不会过于要求对方,但也不会让对方主宰自己情绪。
“李少云,今天村里池塘起鱼,你去不去看?”一边洗着脸,十二岁的李达兴致勃勃地问自家妹妹。
李家两个儿子都遗传了李爸的好相貌,小小年纪已经有美男子雏形。
一般来说,儿子像妈,女儿像爸,这个概率在李家很不幸没有体现。
整个第三代,只有李少云长的最不出彩,只能算清秀。
“起鱼有什么好看的?”李少云表示不屑。
她上辈子什么捕捞大场面没看过——在电视上。
当然,现实里也是凑过一回热闹的,就觉得脏兮兮的,还有一股说不出的鱼腥加上不知名的气味,臭死了好么!
“你懂啥?”李达对妹妹的不屑态度感到受了侮辱,翻了个白眼之后,用眼角斜睨她,“塘里好多鱼,还有贝壳啊啥的,到时候还可以捡些小鱼回来!”
“李贰,她不去拉倒!咱俩去!”李达对妹妹的不友好态度表示愤慨,把她撇一边,转而又询问弟弟意见。
六岁的李贰很是雀跃,一迭连声地,“去去去!我要去!”
“就知道玩儿!”李爸给自家两个儿子一人一个爆栗子。
“那不玩儿干什么?又没啥事儿!”李达嘟囔。
“没啥事儿?你待会儿把院坝边上那些粪提地里去!”李爸瞪眼。
李达瞬间垮了脸,小声嘟囔,“你怎么不去?”
李壮看儿子还敢质疑自己权威,作势要找条子抽儿子屁股,左右看了看,还是直接上手更快,一巴掌抽过去,“我是你爸!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还指派上我了!”
李达熟练地一蹦,躲过这一巴掌,“你看我这么点个子,让我提那么重的东西,你忍心让我压着长不高咋地?”
“嘿!你这怂娃,你还往那儿躲?再躲早上别吃饭了!就那么点儿活儿能把你累到?还长不高!老子一天到晚的,累的跟牛似得,这好容易指派你干点儿活儿,看你这磨叽劲儿!”
李家院子一阵的鸡飞狗跳,一个不认真打,一个是滑溜的躲,最后的结果就是疼大孙子的李奶奶喝止了儿子,李达趁着这机会,拉着弟弟一溜烟跑出大门。
村里有好几口池塘,旱季就是村里的灌溉塘,间或养点鱼,年底的时候给村里人分分,打个牙祭,算是福利。
现在鱼塘已经被承包出去,属于私人的了。
当然,还承担着村里田地的灌溉任务。
李达要去的这口塘,离村子较近,就在一出村的地方。
池塘不大,也就十亩左右,养的都是四大家鱼里的几种。
有白鲢、花鲢,还有草鱼。
兄弟两个兴冲冲地跑到池塘边,发现已经围了好些人了。
大人小孩儿,还有一些闲不住的老头老太太。
这年月没什么娱乐,除了看电视、露天电影,捞鱼自然也算是个大事件了,那还不得颠颠儿跑过来看热闹?
虽然现在这口塘已经属于私人了,塘里的鱼也没有自家的份儿,但这也不耽误看个热闹不是?
而且待会儿捞上来的东西,有主家不要的小鱼小虾啊什么的,只要和主家说说,一般也不好意思收钱的。
一句话,就是贪个小便宜。
这些就算不要,也可以弄点蚌壳、螺丝什么的,回家喂个鸡鸭也是好的。
所以,池塘边还真是围了不少的人。
李达带着弟弟,三挤两挤的,就占据了最佳观赏地点。
现在时间已经九点多,除了塘坎上看热闹的,还有主家也在边上忙活着。
池塘中间有一艘小船,一个人正叉开双腿站在船上,两手抓着渔网,“唰”一下撒出去,扔出一个半圆不扁的弧形,落入水里。
塘坎上的人跟着“哗”一声,接着是叽叽喳喳地议论,这个网撒的好不好,这人是哪儿的。
李达就知道了这渔船是镇上那边过来的,这人也是那边的。
本地地处内陆,属于丘陵地带,又不靠河,只有十几里外的镇上,有一条河擦着镇子过去,镇上也就有了在水上讨生活的人。
“哥哥,我想要那个!”李达的手被弟弟拉了一下。
李达看过去,弟弟指的那个蚌壳,比成人巴掌大,外壳是青色带白,看起来脏兮兮的。
塘坎上的泥地里,有好多扔上来不要的蚌壳、螺丝,还有一些寸许长的小鱼小虾蹦跶着,一股厚重的鱼腥味中夹杂着淤泥气味儿,很是刺鼻。
“你要那个干啥?”李达有点嫌弃。
“万一里面有珍珠呢?”李贰睁着大眼睛,眼馋地看着蚌壳。
李达:“……”
再没有常识,他也觉得这话有点异想天开,本地没听说过蚌里产珍珠。
边上的几个人听见李贰这么说,都笑了,有人插口,“对啊!李达你赶紧捡起来拿回家去!说不定里面真有珍珠!”
李达白了对方一眼,反唇相讥,“要不你捡回去!?说不定你家就发财了!”
他只听说蚌壳里进了沙子才长珍珠,没听说这种泥塘里的蚌壳也能长珍珠的。
“嘿,我这是好意你还不领情了!”
李达撇撇嘴,没再理那个人,只是接着看池塘中间撒网。
李贰看哥哥没理睬自己,鼓鼓小嘴,弯下腰,伸出小胳膊,打算自己下手。
这一截塘坎上淤泥很多,应该是刚才才捞上来的,看热闹的人都围着淤泥站着。
李贰的小短胳膊离着那个蚌壳还差点距离,够了够,还差一点,他又吃力地往前伸,小身子摇摇欲坠。
李达一看这架势,以防弟弟待会儿一头栽倒泥里,叹口气,伸手给弟弟拿过来。
一脸不耐地塞到弟弟小手里,“给!脏死了!要这玩意儿干啥!”
别说,蚌壳看起来不算太大,还真挺沉的。
弯腰把手里的腥泥在就近地上的干草里搓了搓,闻闻手,“噫!真臭!”
李贰倒是没嫌弃,也不嫌脏,高高兴兴接过蚌壳。
他的手太小,两只手勉强能拿着。
“哥哥,这蚌壳真大呀!好重啊!里面肯定好多肉!”他一脸惊叹地看着,“要不咱回家炒了吃?”
李达撇嘴,“这玩意儿多腥啊!肯定难吃死了!”
李贰不管,“谁说的?你又没吃过!肯定好吃!”
李达扶额,“那你也没吃过,你怎么知道好吃?”
“我就是知道!”李贰一副执拗的样子,一脸的雀跃,连热闹也不看了,“走走走,咱回家,我要吃肉!”
李达哭笑不得,赶紧拉着弟弟,“李贰,哥哥真没骗你,这东西真不好吃!”
这小子,怎么这么馋!